第三百八十一章 姐姐

  話是這麼說，但林進見慣了生離死別，鐵石心腸肯定能夠說出這種煞風景的話來。

  可康容眉不能接受，她好不容易心悅一人，怎能就這樣放棄。

  

  更何況顧霖不僅僅是她喜歡的人，也是如今西南駐軍之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這麼一個將領死了，誰都會說可惜。

  嗯·····應該要除開那群羨慕嫉妒恨的。

  「這你就別管了，我看著就是。」

  見她語氣有點兒僵硬，林進也知道自己多嘴了。

  「郡主別嫌棄我話多，有時候見此情形許久，總是沒辦法。」

  「我明白的，只是能夠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一個就算一個，更何況······是他呢。」康容眉的眼神有點兒落寞。

  緣分這話說來也奇怪，本不算什麼，但康容眉卻有些信。

  多年來她在一棵樹上差點兒把自己吊死，最主要的是根本沒有辦法得到那個人的正眼。

  即便是執念再重，也架不住這般辜負和無視。

  康容眉其實也沒辦法說自己對那人的愛慕是真的，畢竟太久太久，好像成了心病。

  下意識地追上去，以至於其餘的都可以不要。

  但現在遇見了顧霖，她卻恍然大悟一般的明白了，自己似乎想錯了。

  從未接觸過感情的驕縱姑娘哪裡會妥協呢？如今眼睛亮了，自然可以看清自己。

  「那看你吧，不過想來他也是福大命大，這次留了一口氣。」

  當時情況特別危機，顧霖被一刀當胸穿過，幸好小六離他近，立刻採取了措施。

  否則後果會是什麼，真有些難以預料。

  「嗯，咱們先出去吧，讓他好好休息。」

  康容眉起身，把藥碗給帶走了。

  見他們出來，小六連忙低頭行禮。

  「你照顧好他，這些日子我恐怕會很忙，沒辦法兼顧這邊。」

  小六連忙點點頭：「是，郡主，不過要是有人找茬，能不能出手?」

  「這是我的手令，若有人藉此暗害，立刻動手抓起來。」

  「多謝郡主。」

  康容眉搖了搖頭，卻沒說什麼。

  她畢竟出身世家，即便離經叛道入了軍營要做女將，也不可能真把自己的心思昭告天下。

  於是兩個人並肩離開了。

  「小六，快過來。」

  身後的老童喊了一聲，幾個人入了帳子。

  「怎麼樣啊，藥有沒有用。」

  當時他們緊急給顧霖吃了榮大夫配置的藥，幸好把傷勢止住了，否則絕不單單是這樣。

  「還好，餵了幾顆藥，比昨天氣息好了點兒。」

  幾個人圍了一圈看著面色蒼白的顧霖，低聲的嘰嘰喳喳。

  雖然這些人平時看著吊兒郎當的，但遇上正事兒卻十分靠譜。

  「把外面那些人盯著，必要的時候就痛下殺手，公子不願意得罪這群人，但若是有了郡主手令，咱們沒什麼好怕的。」

  一旁的老童點點頭：「知道了，沒保護好公子本來就是咱們失職，這次肯定要戴罪立功。」

  糙漢子們也不懂什麼叫做輕手輕腳，雖然感覺自己已經很小心，但還是讓床上的顧霖皺起了眉頭。

  或許是被這群聒噪的傢伙吵得睡不好，他低低的咳嗽了一聲。

  「哎呀！」

  有人大驚小怪，幸好還有人比較細心：「給公子弄點兒水。」

  七手八腳給他喝了點，才有人守在帳子裡，各自散了。

  這次顧霖受傷，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老童負責去前面出謀劃策，力求把西涼那群人給弄死。

  與此同時，顧霖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漫長的黑暗像是看不到頭，他一時之間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但心中卻奇異的並不憂慮。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朵里才是一片嘈雜，戰亂和黑暗，血腥和金戈。

  但這些兵荒馬亂最終還是匯聚成了一個人的臉。

  顧霖好像整個人縮小了許多倍，被那人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枯井。

  「等我回來。」

  姐姐的面容在黑夜裡看不太清晰，但是她的眼睛卻亮的厲害。

  他使勁兒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發現整個人疲倦的抬不起來，下一刻就要暈過去一般。

  腳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沒力氣。

  「姐姐········姐姐········。」

  他低聲的呢喃，似乎看見了什麼。

  眼前畫面又是一轉，那是帝都的冬天，大雪紛飛美的不可思議。

  府邸之中雕樑畫棟，有人一身輕紗衣衫站在門前，秀麗精緻的面容帶著令人絕望的戾氣。

  「姐姐，姐姐！」

  那人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回過頭來，看見他眼皮就是一顫。

  「你怎麼在這兒？快回去！」

  顧霖搖搖頭：「不，我要跟姐姐一起，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對面的女子面容稚嫩，是十五歲的顧宸。

  她化了不符合年級的妝容，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原本的美麗，一身輕紗輕薄又魅惑，但比不上她的眼更冷。

  「霖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上前握住了他冰涼的手。

  顧霖顫了顫，看著她豆大的淚珠滑落。

  「姐姐········。」

  他的像是被一箭穿心，胸口疼的幾乎要裂開。

  其實顧霖沒有見過姐姐哭，那個人看似柔軟，實際上強硬的厲害。

  要報仇怎能露出脆弱呢？

  她要護著弟弟，要報仇，要算計別人，太多事情要做，似乎連脆弱的餘地都沒有。

  「我的弟弟不會死在這裡，霖兒，我帶你離開。」

  那人專注的看著他，一雙眼睛明亮又清寒，像是遠處雪地里燃燒的一盞孤燈。

  「走！」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無數人沖了過來：「殺了她！」

  「快追！」

  嘈雜的喊殺聲響了起來，背後呼呼的風聲吹的人發冷。

  顧霖卻覺得那個人將自己的手死死抓住往前跑，兩個人繞過雕樑畫棟的走廊，撲進了一場大火之中。

  熾熱的火舌將人籠罩，這一次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砸破了窗戶。

  看著姐姐狼狽的出來。

  「走。」

  那人將他推遠了些，眼底的悲傷叫人難過。

  「姐姐。」

  「傻瓜，別怕，姐姐一直都在呢，雖然不捨得，但還是要說再見。」

  「為什麼要再見，我們不應該一直都在嗎？」

  顧宸回過頭笑了笑，面容有著悲傷之色：「去吧，姐姐在等你。」

  遠處的火光越來越遠，渾身的燥熱忽然就降了下去。

  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個枯井裡，鼻尖是發霉的味道，但好像知道自己不會有事，心裡就不怕。

  不知道多久之後，他看見眼前的天亮了起來。

  枯井外伸出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將他穩穩地拉了出來。

  他定睛一看，抬頭卻撞上了康容眉。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