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立業先要成家（4700）

  孫達斌一個下午都沒有過好。

  夏子健的話，讓他感受到了肩頭的壓力。

  要是鄭為之表現不好，怎麼辦？領導會不會認為他是胡亂點兵，沒有重視培訓班的課程。

  他幾乎想全程坐在後面旁聽。

  但，

  他一去，學員們還會鬧騰嗎？

  護得了一節課，能夠護整個培訓班的課嗎？

  只有祈禱鄭為之能夠表現得正常一些。換教官畢竟是下策，傳出去那就是局領導不重視，隨便安排教官。到時，局領導的火還不是發在自己這裡。

  心裡七上八下。

  菸蒂從煙缸里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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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隊，鄭為之拖堂。」

  在這節骨眼上，拖什麼堂啊！完了，肯定是被難住了，下不了課。

  孫達斌急得團團轉，想去救場。

  衝出辦公室，又回來……來回了好幾次。

  「夏局，您找我？」他接到了夏子健的電話。

  「達斌，你有識人的眼光啊！……」

  孫達斌頓時眉開眼笑。

  「教官的挑選，都是夏局您親自把關的。」

  「少拍馬屁！」

  夏子健的訓斥，像是化為電流刺激到了孫達斌，他只覺得全身酥麻麻，好似輕了幾兩肉似的。

  「夏局，要說鄭為之，他在你的培養下，成長得很快……我看他不僅是業務上精湛，思想上堅定……為了救前女友，深入虎穴，如今對她還是念念不忘。」

  孫達斌逮著機會，把鄭為之一頓好夸。

  反正怎麼好聽，怎麼夸。

  夏子健聽得都有些不耐煩，「差不多得了，別把年輕同志夸上天，會讓他們驕傲的。」

  掛斷電話，想了想。他給鄭光金打去了電話。

  「鄭局……」寒暄了幾句後，把孫達斌用來誇獎的話照搬了幾句。

  鄭光金有些摸不著頭腦。

  夏子健打電話來，不可能專門為夸幾句的吧？

  先誇獎，再說問題……這套路，其名熟悉。

  他心裡不由得一緊。

  這時夏子健正好說到培訓班的事。有幾位年輕的刑警，覺得同樣年紀輕的鄭為之不夠資格擔任教官。

  鄭為之在課堂上受到刁難。

  臭小子，不會闖禍了吧？鄭光金有些擔心。

  夏子健也是個說故事的好手，把課堂上發生的事，說的波瀾起伏。讓鄭光金的心一上一下的。

  最後還是聽得眉開眼笑。

  夏子健又技巧地帶了句，「你家的鄭為之表現真是不錯，要是被這批小崽子為難住了，我這個推薦人也是面上無光。」

  很技巧地點明了，鄭為之之所以成為教官，是他大力推薦的結果。

  鄭光金連連感謝！

  同樣身為副局長，公安局的位置顯然更為重要。

  為什麼他還要打這個示好的電話呢？

  其他人不知道，不代表副局級領導也不知道，鄭為之還有個舅舅，是市委領導。

  如果直接向市委領導匯報這事，肯定會被認為政治上不成熟。這是私事啊，而且還是外甥。

  向鄭光金示好，看似沒什麼用，但曲線救國。

  有些事像種子，遇到適合的條件，就會生根發芽。

  夏子健放下電話，又開始忙開了。

  他不是很在意，隨手而為之。

  鄭光金掛斷電話，高興之餘有些楞神。這事，他並沒有聽鄭為之說起過。想到另外一件事，他的眉頭蹙得更緊。

  「爸，媽，」鄭為之落座，一一打招呼，「嘉蘭，你也來了。」

  「就等你了。」朱巧麗把菜一個個端上來，林嘉蘭趕緊幫忙擺好碗筷。

  「今天什麼節日？」鄭為之疑惑地問道。

  「一家人聚一聚，還一定要節日啊！」看到鄭為之的手已經伸向盤中菜，朱巧麗在他的手背上輕打了一下，「快去洗手去。」

  「誰讓你菜做的那麼香。」鄭為之嘟噥著，快速把肉扔在嘴裡，這才跑去洗手。

  「今天咱們都來點酒。」鄭光金笑哈哈地說道。

  「要喝你們喝，我可不喝，喝了酒，誰收拾。」朱巧麗說道。

  「媽，沒事的，你也喝點，吃完了我來收拾。」林嘉蘭勸道。

  父子倆倒了白酒，朱巧麗和林嘉蘭則是倒上了米酒。

  米酒的度數比較低，是嶺南省的特產，自家也可以釀製，但很多人大多嫌麻煩，能夠市場上買得到，何必自己花心思來釀製呢。

  其實林嘉蘭的酒量比鄭為之還要好，喝點白酒也不在話下，但她可不想與父子倆一起喝白酒。

  怎麼的也得給男人一點面子不是？

  「為為，最近工作忙嗎？」鄭光金問道。雖然是一家人，但是交流的時間太少了。與夏子健通過電話，他意識到一家人也應該多交流，這也是他提議喝酒的原因。

  酒是人際關係的潤滑劑。

  「就這樣。」鄭為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是不想說，有時候真不知道怎麼說。

  「祝賀阿為哥當上了組長。」林嘉蘭給鄭為之敬了杯酒，然後又閃動著大眼睛問道，「你們那個特案組，領導給安排工作了嗎？」

  她是老師，需要與學生交流，但有些學生也不太願意說話。在交流的時候，多一點談話的技巧就顯得很重要。

  鄭光金大而化之的「工作怎麼樣？」看似涉及各個面面，比較好聊，但實際上，越是這樣，越是會得到「就這樣」的答覆。

  反而是林嘉蘭問得細緻，才容易打開談話的話題。

  鄭光金大小是市局的領導，不可能不會這些基本的交流套路。但是，很多人就是這樣，在外西裝革履，在家不修邊幅。

  對待自己孩子嘛……那麼講究幹什麼？

  殊不知，越是身邊人，越是要花點心思，該哄就哄。

  「哎，別提了。」

  不知是酒精下肚的緣故，還是林嘉蘭的問話，正指在鄭為之想要傾吐的點上，鄭為之開始抱怨起來。

  「說是特案組，連我在內才三個人。給我們安排了一個任務，跟進十二年前的殺人案……有些人都說我們組是養老組。」

  鄭光金不滿地說道：「怎麼能這麼說，領導這麼安排，當然有他們的用意。」

  林嘉蘭有想要扶額的衝動。

  子女不願意跟家長說工作，說學習，是有原因的。

  人家是求安慰，

  你倒好，這時候上批評。

  「領導可能是看重你，讓你挑重擔，萬一你破獲了案件，領導不就長臉了。」朱巧麗說。

  「媽，都十二年了，一年一年下來，換了多少人，沒有破獲的案件，你憑什麼認為，你兒子能破案呢？」

  「就憑你是我兒子唄！」

  得，又一個。

  就像高中生在抱怨，考試好難啊！

  家長說，我相信我兒子能夠上清北……

  你給孩子壓多重擔子。

  他還能跟你好好聊嗎？

  「阿為哥，反正閒著沒事，你說說案子唄，讓我們也增長點見識。」林嘉蘭急忙說道。

  「案子不說了，聽得你們飯都吃不下。」鄭為之道，「說說死者的父母吧……」

  他把都豪夫妻倆來刑警隊要錢的事說了一遍。

  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這都是些什麼人？

  女兒的死，也能當成了斂財的工具。

  「這些領導，都幹了些什麼？」朱巧麗很不滿地說道，「花錢買太平，虧他們幹得出來。怪不得大家都在說『鬧一鬧，有鈔票』，都是這些官員不肯擔當，不把公家的錢當錢，這才培養出來的不正之風。」

  「老鄭，你們沒幹這種敗壞風氣的事吧？」

  「還不是那時的風氣惹的禍。」鄭光金有些尷尬地回道。

  家庭聚餐，簡直要成批鬥會！

  林嘉蘭都有些著急。

  「其實，哪個工作沒難處，有些事情，上行下效罷了。」林嘉蘭連忙打圓場，「阿為哥，你是怎麼解決這事的？」

  朱巧麗的目光像是探照燈，「為為，你不會學著，給他們一些錢了事吧？」

  「錢從哪兒來？『十不准』規定一出，哪位領導不怕死，敢批准這種錢。」鄭光金對於上級精神把握很牢，風氣的變化也看在眼裡。

  「那你是怎麼解決的？」正義感一去，朱巧麗開始擔心起兒子來了。

  遇到這樣的無賴，領導又不會批錢下來，甚至不會替你擋一擋，怎麼解決這事成了難題。

  這種無賴可是到處有，不見到好處不收手。

  「難啊……」鄭為之放下筷子，一臉無助，「爸媽，我損失的錢，能不能報銷？」

  「啥，你用自己的錢給了他們？」朱巧麗頓時暴跳起來，「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敗家的……憑什麼你們單位不掏錢，你們領導不掏錢，而是你來掏錢……」

  想想還是單位能掏錢比較好。

  這就是旁觀者與參與者的區別。

  「為為，你糊塗啊，怎麼能用自己的錢貼補無賴，他們是無底洞，不是拿了一次好處就會收手的。」

  「也沒有那麼誇張。」鄭為之一看朱巧麗情緒上頭，趕緊把處理的經過說了一遍。

  「為為辦事還是有智慧的。」鄭光金贊道。

  「他們還會不會再來？」林嘉蘭把重點放在後續的結果上。

  朱巧麗覺得只少了五百元，但應付掉了這個大麻煩，性價比可以接受，但她也擔心，過段時間又來，又得自己掏五百……何況，這也不是個事啊，一次兩次能用，時間長了，人家也會發現的。明白了你把他們當猴耍，真發怒起來，也難安撫。

  「放心，我錄像了，他們再來的話，我先跟他們要回這五百元。他們不想還，就會心虛。而且，我覺得這種事，最難的是開頭，跑過幾次，他們發現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也會知難而退的。」

  「阿為哥，我聽說你在培訓班上也露了一手？」

  林嘉蘭不問，鄭光金也想問。

  夏子健那一段話，說的是精彩，把他的胃口吊了起來。但具體的細節還是沒有交代。兒子怎麼做到的，竟然能讓副局長特地打電話來讚揚一番。

  聽兒子親口再說一遍，今日份，多增添一份快樂。

  朱巧麗正夾菜，聞言把筷子放下了，「還有什麼事情沒交代？」

  心尖像是螞蟻爬過，痒痒的受用。

  凡是誇獎兒子的話，都是老媽的大補藥！

  鄭為之把過程說了一遍，掃了一眼三人，三人尤如泥塑，張口結舌。

  好複雜，腦子轉不過彎。

  鄭光金舉起杯，「為為，長大了，我敬你。」

  以前的鄭為之，看到都豪夫妻來要錢，不管怎麼樣，先否決了再說，至於如何收尾，管他呢？

  以前的鄭為之，意識到學員來考較自己，可能就會懟上去，絕不會探討問題一樣，和大家一起分析起來。

  鄭為之到大埔去了一趟，又過了個生死關卡，不管是辦事還是想法上，都有了不少的長進。

  他感到很是欣慰。

  鄭為之和父親碰了杯，一大口下去，從喉嚨向下，一條熱力四射的線，像流淌開來的火焰。

  短暫的難受之後，是飄然欲仙的感覺。

  有些家庭很奇怪，即使子女都老大不少了，也從來聽不到父親一句誇獎的話語。

  實際上，成年的子女也需要肯定和鼓勵。

  「長大……長大什麼？立業先要成家。」朱巧麗臉色發紅，甚至紅到了額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發作，「為為，你長大了，告訴我，什麼時候結婚？」

  她的想法明擺著。

  凌魚樂的情況，已經不可能恢復。鄭為之，是要為鄭家延續香火的，你三天兩頭去探望可以，但不能一直守著不找女朋友。

  她的眼光不經意間掃過林嘉蘭。

  最中意的媳婦就坐在這，可是這臭小子……

  「是啊，為為，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了朱巧麗的開頭，鄭光金立即打蛇隨棍上，「樂樂是好姑娘，如果沒有她，也就沒有你，你要照顧她，以後照顧她的父母，我都沒有意見。但是，你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

  鄭為之一個頭有兩個大。

  剛才被誇獎的飄然欲仙，早就跑去了爪哇國。

  「嘉蘭，你們現在放暑假了，正是輕鬆的時候。」

  轉移話題。

  「哎，你別岔開話題啊，剛才說到哪兒了？」朱巧麗不甘心話題被打斷。

  「嘉蘭，兩個月的暑假啊，你們還要去療休養吧……」鄭光金充滿羨慕的神色，「哪像我們，雙休日都不能保證。」

  他的羨慕倒不是假裝，但也是藉此換個話題。

  見好就收。

  先撒網，再慢慢拉。

  真說的過分了，兒子甩了碗，站起來走了，怎麼收場？

  鄭光金和林嘉蘭碰了個杯。林嘉蘭趕緊喝了小半杯。

  「看來看去，還是蘭蘭的工作最好，兩個月的帶薪休假。誰家找到嘉蘭當媳婦，祖上就燒高香了。」

  朱巧麗接到了鄭光金的暗示，不再盯著鄭為之，但又心有不甘。

  鄭光金又橫了鄭為之一眼。

  眼看男女混合雙打的局面又要形成……

  林嘉蘭趕緊說道：「其實做老師也不輕鬆的，上班的時候，各種狗皮倒灶的事情要處理，就連放假了，也不安生。

  我的班裡，有位學生叫司雪瑞。她本來在班級的表現挺好，成績雖然不理想，但一直穩定在班級中等，考上個普高沒問題。要是她能夠再努力一把，成績很可能進前十名。

  但從上學期開始，成績一次次向下掉。」

  林嘉蘭的例子成功引起關注，她繼續說道：「我看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說，只是說不想讀書了，初中畢業後就要去打工。

  我去家訪，這才知道，她的家裡出現了變故。她們家原來是開店的，父母早出晚歸也掙了不少錢，但是一著不慎，被騙子騙財，損失了兩百萬元，店盤給了別人，家徒四壁，還剩下幾十萬元的欠債。

  以前，她的父母雖然有小爭吵，但都是小打小鬧。如今，相互埋怨，大打出手……

  貧賤夫妻百事哀。

  風波並不因為女兒的存在而平息，父親罵她光會打扮，像母親一樣的騷，到處招風惹草。母親罵她沒出息，像父親一樣只會跟著別人轉。

  她現在跟社會上的混混在一起玩，經常不回家，第二天到學校還化著濃妝，有時乾脆曠課……她的父母都不管她……

  哎，我都找她談了無數次，希望她自尊自強……太難了……這會兒，她可能又在哪個酒吧混呢！」

  你是當老師呢，還是當媽？

  鄭為之想批評她一下，一看到兩老都在關心這事，自己終於逃過一劫，識相的不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