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世事如棋(4100)
2024-09-02 15:01:32
作者: 一貳得三
「樂樂,你會好起來的。」鄭為之拉著凌魚樂的手說道。
凌魚樂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她的眼神直楞楞的,不知道看向哪裡,視線里沒有任何的焦距。
嘴裡翻來覆去,重複著那句話。
口水從嘴角溢出。
鄭為之細心地幫她擦乾。
「為之,你以後還是別來了。」凌國祥嘆口氣說道。
「爸,我沒事的。」鄭為之並沒有抬頭,他的眼光一直落在凌魚樂的身上。
不是你有事沒事,而是我看著傷心。凌國祥心說。本來是一對璧人,如今,你看看,你們的樣子,鄭為之瘦成竹竿,凌魚樂更是瘦得只剩下骨骼。凌魚樂只會飯來張口,不曉得餓,更不知道吃撐,餵她進食,也需要格外的注意。
而且,凌魚樂好轉的可能性,極低。
這是換了幾任專家,共同的意見。
別看現在有些好轉的跡象,但影響凌魚樂的毒品還有神經素已經侵入到神經中,影響神經系統的工作。
如果是健康人,通過藥物,還有可能控制一下,但目前凌魚樂的情況,藥物也是無能為力……說到底,藥物也要靠人體自身的免疫力,還有強大的精神自控力。
「樂樂,鄭為之來看你了,你倒是睜開眼睛瞧瞧吶!」
她看著女兒無神的眼眸,不由得垂下淚來。
做父母的,不怕服侍的枯燥,就怕前方一片黑暗,永遠看不到光明。
「琴琴……」
「鄭為之,樂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的聲音尖厲起來。她的眼神落在林嘉蘭的身上,旋即移開,盯著鄭為之。
「媽,我也不想的。」鄭為之吶吶地說道。
凌魚樂出事,他是最傷心的人之一,如果時間能夠回溯,不管讓他付出什麼,只要能換來凌魚樂的平安,他都願意。
「樂樂可是跟了你之後才出事的。」蘇霞的心頭鬱積了無數的怨氣。
鄭為之無言以對。
如果一定要這麼說,其實也沒有錯。
肖俊偉報復的對象本就是他,樂樂是遭受了池魚之殃。
「阿姨,阿為哥為了救樂樂妹妹,想了很多的辦法……」林嘉蘭看著鄭為之受到斥責,替他辯解道。
其實,她心裡還有其他的話,如果不是樂樂要去什麼樂隊,會遇到這些人嗎?如果不是她沒有忍住,服用了快樂點,會落到這樣的境地嗎?但凌魚樂現在的處境,這些話再說出來,就太不近人情。
但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好氣,為什麼只怪在阿為哥的頭上?
她沒有出聲還好,她一出聲,蘇霞更生氣了。
憑什麼你們健健康康,我女兒是這副樣子?!
憑什麼服侍琴琴的責任需要我們老兩口承擔下來?
憑什麼……
她像是走在陰冷寂靜的山谷,烏雲籠罩,炸雷轟鳴……四周的草木都擺動著,搖曳著,發出或輕或重的誘惑之語,如墨又似輕煙,直往內心的最深處鑽。
「別說得那麼好聽,遭遇不測的就是我們家樂樂,不是嗎?」
「鄭為之,你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讓我們家樂樂成了這樣,還打算讓我們給你封上一個情聖的稱號嗎?」
蘇霞的話尖酸刻薄。
鄭為之消瘦的雙肩抖動著。
林嘉蘭張口結舌,一時不知所以。
凌國祥一時悲從心起,他原本有些憐憫鄭為之,此刻也是煙消雲散。雖說蘇霞說話尖刻了些,但這就是事實。
受創最重的是樂樂,也是他們一家。
他的神經一直是繃緊的,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
一陣狂風捲起,烏雲遮蔽了太陽,療養院被一大片的陰雲所籠罩著。
風聲呼呼。
眾人皆沒有聲音,只有最輕微的呢喃聲。
「樂……樂……是……好姑……娘。」
不是最親近的人,根本無法辨別她發出的音節。
「爸,媽,要下雨了,我先把樂樂推進去吧!」鄭為之打破了沉默,他艱難地站起來,想要推動凌魚樂的輪椅。
可是他的身體恢復得還不夠,被一顆小石子硌了一下,輪椅就向一邊側了過去。
林嘉蘭一直守護在邊上,她手疾眼快,搶住了輪椅。
「摔吧!這才是你的本意,對不對?
帶你的前任來,就是要示威的,對不對?」蘇霞的話里像含了刀子似的,句句傷人。
就連凌國祥也有些聽不下去。
……
大雨終於降了下來,雨點打在車窗上,啪啪地碎裂成一片。
「怎麼遇到了這個鬼天氣。」袁群英等了一會兒,並沒有減弱的跡象,他無奈推開了車門。
只有十幾步路,身上被打濕了一大片。
倒霉……
諸事不順。出個門都要遇到大雨。
他的心裡生出了無限的恚怒。
「袁警官,你怎麼也來了?」凌國祥問道。袁群英是帶隊去馬栗坡村營救凌魚樂的刑警,後來也是他和袁曉嵐陪著鄭為之到醫院探望,他還記得。
「我……」袁群英一想,怎麼一著急,忘記了買點鮮花什麼的。哎,情緒一差,什麼都亂套了。
「我們也來探望樂樂。」
袁群英正尷尬的時候,袁曉嵐捧著一束花進來。
「袁警官……兩位袁警官……」凌國祥不知道怎麼分別稱呼他們了,他只知道兩位都是姓袁。
袁曉嵐帶了傘,鮮花護在傘下,肩頭倒是淋濕了一片。她並沒有特地打扮,素顏以待,清麗可人,又不失身姿挺拔的英武之氣。
鄭為之淡淡地與他們打了招呼,又沉浸在與凌魚樂的交談中。醫生說,重複一些她印象深刻的事,或許能夠喚回她的記憶。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凌魚樂還是沒有恢復嗎?」袁曉嵐問道。
「哼!」蘇霞從鼻孔里發出來的聲音,不知道是「哼」還是「嗯」。
「看我的女兒是藉口,只是想接近鄭為之而已。」她心裡想到,「看著鄭為之逐漸轉好,一個個開始圍繞著他轉了。」
她的眼神瞟過病床上的凌魚樂。
「如果琴琴沒有出事,比你們都要漂亮得多。」
心底瞬間又滿是悲哀,「為什麼這樣的事,要落在我們琴琴的身上?」
還不是因為鄭為之。
「那天,你們在現場嗎?到底發生了什麼?」林嘉蘭問道。
「我帶領突擊隊趕到的時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袁群英皺眉說道,事情的經過,他大致知道。不過,袁曉嵐應該更為清楚一些。
「毒販肖俊偉要報復鄭為之。」袁曉嵐說道。
果然是因為鄭為之。袁曉嵐的話不啻對蘇霞的肯定,令蘇霞改觀了一些對她的看法。
「原因是肖俊偉的弟弟殺人,被鄭為之追捕的時候,自知逃脫無望,所以自殺。但肖俊偉認為是鄭為之殺了他弟弟。實際上,如果不是肖俊偉冒用他弟弟的名字登記,之後作案,鄭為之根本就想不到肖俊義是以前積案的兇手。」
話有些繞。
凌國祥想了好一會兒。
「你是說,他們兄弟倆都殺人了?」
「對。」
「這是什麼樣的兄弟,什麼家庭會養出這樣的兄弟來?」細思有點毛骨悚然。
蘇霞並不是很關心,也沒有浪費那個腦細胞。此時聽了對話,也感到了詫異。
「兄弟倆都是變態,肖俊偉尤其,他不但要報復鄭為之,還要報復他最親近的人。所以,他把目標放到了樂樂的身上。樂樂是參加樂隊的,他先是用毒 品拉攏了樂隊的成員,再通過他們影響了樂樂。樂樂在他們的影響下,覺得服用快樂點,是提高演出效率的好辦法,所以也開始服用快樂點,當她感覺不妥,想要戒掉的時候,已經成癮。鄭為之與她商量好去戒毒所,但為了避免她戒毒,樂隊還特地跑到了外地去演出。隨後樂樂又被他們騙到了大埔的馬栗坡村。肖俊偉以樂樂來威脅鄭為之,如果想要樂樂活著,就自己一個人去馬栗坡村……」袁曉嵐考慮了老兩口的心情,言語中盡力為凌魚樂開脫。
「後來怎麼樣了?」
「鄭為之聽說之後,就一個人去馬栗坡村,他希望能夠救出樂樂,最壞的結果,也是用他自己,把樂樂換出來。」
凌國祥有些動容。
雖說一切都是鄭為之引起的,但需要他出現的時候,他並沒有半分的猶豫。
一個人深入到匪徒的老巢里,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如果不是愛,沒有擔當,沒有自我犧牲的精神,怎麼可能願意?
蘇霞的臉色也變了變。
目光一轉,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凌魚樂,只剩下皮包著骨頭,在絮語中,口水又順著嘴角流淌下來。
為什麼,後果都要我們來承擔?
稍有柔軟的心頭,早就如鋼鐵般堅硬。
「鄭為之跟我說過,如果沒有任何的準備,他們兩人都可能喪命在馬栗坡村。所以,他帶上了監聽器,讓我潛伏在外面,聯絡特警隊,爭取把這群毒販一網打盡。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準備抓捕肖俊偉的時候,肖俊偉朝他開槍。樂樂為了救他,撲了上去,替他擋住了那一槍。」
袁曉嵐繼續說道。她的聲音有些清冷,似乎沒有帶任何的情感,但聲音中的波動,很明顯對於兩人是佩服的。鄭為之隻身進入毒販的老巢,只為營救自己的愛人;凌魚樂在生死之際,撲上去救了鄭為之,把生的機會留給鄭為之,把死的可能留給了自己。
「那麼袁警官是怎麼去的呢?」凌國祥問道。
「我當時也很奇怪。」袁曉嵐說道。
「實在是肖俊偉太狡猾了。」袁群英說道,「他通過養狗場的事件,拖住了大埔鎮派出所的警力,又製造了堵車事件,把縣裡特警隊給擋住了。
最可怕的是,他好像把所有的情報都預先掌握了。因為我們掌握了他的一個電話號碼,他就通過這個號碼故布疑陣,散布了要暗殺某人的消息,把市刑警隊的警力也拖住了。
所以,鄭為之覺得他除了木馬,還有其他的竊聽手段。後來才知道,是凌魚樂給他的手機上掛的掛件。
鄭為之將計就計。
他通過手機,讓肖俊偉掌握了一些信息,得到縣特警隊的支持,其實是他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什麼,他故意讓匪徒知道,縣特警隊會趕過去支援他?」蘇霞驚訝地問道。
怎麼感覺是自尋死路?
「因為肖俊偉極其狡猾,如果沒有覺得一切都在掌握中,他是不會輕易露面的。」袁群英解釋道。
「鎮派出所、縣特警隊、市刑警隊都被肖俊偉安排的人拖住了手腳,那麼阿為哥的後援是從哪兒來的?」林嘉蘭也驚訝地問道。
「他的後援,就是我。」袁群英驕傲地說道,「市里有一支集訓的新兵,我們商量了之後,認為只有他們才是不會被矚目的。我帶領他們乘直升機前往,果然瞞住了匪徒,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如果不是凌魚樂撲上來,當時中槍的就是鄭為之,而樂樂……」袁曉嵐欲言又止。其實當時的現場,她早已經原原本本地告訴蘇霞她們。
蘇霞的腦袋像是混進了一團的糨糊。
琴琴服用毒 品,她還給鄭為之的手機掛上了竊聽器,如果不是她被騙去了馬栗坡村,那麼也不需要鄭為之隻身犯險……
琴琴,你為什麼要遇上鄭為之?
她突然想起,當初凌魚樂辭職、改名的決絕來。最親密的人,也只是一起同行而已。
心頭像是有波瀾泛起。
窗外的雨終於停了,一絲陽光從濃密的雲層背後射出。
「阿為哥真是好樣的。」林嘉蘭心裡想到。
「鄭為之不僅瞞過肖俊偉,也瞞過了我。知道特警隊不能及時趕到,我急得跳腳,實在想不到什麼拖延時間的好主意,好在督查科他們的誤闖入,創造了機會,我也去製造了混亂,不過這混亂,似乎也讓後援新兵亂了陣腳,在外圍花了比較多的時間。以至於衝到倉庫里去並不及時。若是他把這些告訴我,也不至於打亂計劃……可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覺得我還不值得信任嗎?「
一想到這一點,袁曉嵐的心裡就有隱隱的抓心撓肝之感。
「其實,我還有一個疑問。」鄭為之沙啞的聲音響起,「我去了大埔派出所,調查毒販的事,為什麼一直會那麼順利?」
這才多少時間?
一樁樁,一件件的發生,令人應接不暇。
他簡直懷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