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追查

  嵩峰行動。

  鄭為之以此為關鍵詞，在派出所的檔案系統內查詢，可惜一無所獲。

  據馬錫均的說法，電子檔案的興起只不過七八年的時間，再早的檔案肯定沒有電子化。

  紙質的檔案，派出所的基本上已經燒毀。

  他只有把目光放到了縣公安局的檔案室，但平白無故的，那裡的檔案室也不讓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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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派出所為了恢復部分檔案，安排了馬錫均駐紮在縣公安局的檔案室。

  馬錫均一直喊著人手不夠。

  查詢、複印一些檔案而已，有什麼人手夠不夠的，有必要讓小馬多跑跑外勤，知道一下跑外勤的辛苦。

  鄭為之對馬錫均的叫苦連天，嗤之以鼻。

  不過，

  他還是主動提出了幫忙。

  這是接觸到縣公安局檔案的好機會，不能輕易放過。

  張永峰考慮到鄭為之的身體狀況，其實沒有完全恢復，在所里也不能跑外勤，就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縣公安局的檔案電子化，比基層派出所要早一些。

  鄭為之嘗試輸入查詢，同樣沒有結果。相關案卷，電子查詢只有十年的期限。

  「你想查什麼？」馬錫均覺得鄭為之的舉止頗為神秘，老是要查檔案，幾十年前的事，查到了又有什麼用？

  他做慣了檔案工作，覺得檔案沒什麼用，一做完之後，就束之高閣，從來不會有人去翻查。

  除了鄭為之這個異類。

  「二十年前的嵩峰行動，據說有效地打擊了毒販，我想看一看，當年是怎麼行動的，對如今有沒有借鑑。」

  「緝毒，這不是緝毒中隊的事嗎？你怎麼又關心上了，在基層派出所，遇到了才是你該乾的活，像緝毒這種事，一輩子沒遇上才是最好的。」

  馬錫均年紀不大，但也知道做事的一些潛規則，他覺得鄭為之管得太寬。

  像緝毒這種事，敬而遠之才是王道。

  要知道，每年犧牲的警察中，緝毒警占比最多。這說明緝毒是最危險的工種。

  「按年份，如果有材料，就在這裡了。」馬錫均說話不中聽，但還是給鄭為之指明了方向。

  這讓沒有檔案管理經驗的鄭為之精神為之一振。

  隨即，他又垮下了臉。

  二十年前的檔案，占了整整一面牆。

  要找出嵩峰行動幾個字來，簡直如大海撈針。

  「哎！你在幹什麼？」馬錫均問道。

  「我這不是在查檔案嗎？」鄭為之反問。

  「查檔案，先去查檔案目錄。」馬錫均一副怎麼這點小事都不明白的嫌棄樣，「你看看，這裡，一本檔案的目錄都寫在這裡，第一條，關於1998年市公安局人事報表……」

  「你拿的這本檔案不對啊，這是文書檔案，跟業務檔案是分開的，你先要去看分類……」

  馬錫均耳提面命。

  鄭為之頻頻點頭。

  誰說檔案工作很容易，很簡單來著？

  學會了查看分類，再查看目錄，鄭為之的進展就快了很多。

  一天下來，他就把一面牆的檔案查看完畢。

  可惜的是，沒有一條目錄提到嵩峰行動。

  眼睛都花了，可是一無所獲，他顯得特別沮喪。

  「目錄里沒有，不等於裡面的內容也沒有。」馬錫均繼續指點他，「你看這個目錄，關於2001的年度表彰，標題只能看到表彰，實際表彰的人員，表彰的內容，都要看到詳細的檔案材料才能看到。所以一方面儘量確定年份，這一面檔案牆，二十年前後的都在，有些應該要銷毀了，但還沒有集中銷毀，所以整理的亂了一些，不像十年前的，每一個年份都非常明晰。另一方面，要聯想一些關鍵詞，比如表彰，比如行動，比如打擊毒品交易等等。」

  鄭為之眼看著整面牆哀嘆，這啥時是個頭啊！

  如此過了三天，進展之慢，令人髮指。

  畢竟，他先要幫馬錫均幹活，抽空才幹這個「私活」。

  袁曉嵐也來了。

  她也是在醫院呆不住，叫嚷著要出院。醫生也不敢怠慢，會診之後覺得可以出院，仍需休養。

  張永峰就把她打發到檔案室來了。

  檔案室里坐坐，找點東西，複印一下，相當於休息。他是這樣想的。

  「曉嵐，你怎麼也來了？」鄭為之看到袁曉嵐，很是詫異，「你這是提早出院了？」

  「曉嵐，你也來幫忙，那真是太好了。」馬錫均顯得很高興。

  「你們兩個，最近是幹嘛了？」袁曉嵐看到他們倆，覺得奇怪。怎麼像是挖煤的工人似的，瘦了一圈，至於嗎？查個檔案罷了。

  「曉嵐，這可真不是休養的地方。」鄭為之唉聲嘆氣，如果不是為了查詢嵩峰行動的檔案，他早就拋下馬錫均，自個兒回去了。

  「不會吧？張所可是讓我休養來著。」袁曉嵐開著玩笑。

  「曉嵐，你放心休養，找檔案的事，我來干就行。」馬錫均拍著胸脯保證。

  鄭為之看著馬錫均，是誰天天說，要找領導多安排幾個人幫忙來著？

  他看著馬錫均殷勤地替袁曉嵐借來了躺椅。

  再看看自己休息用的小板凳。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鄭為之，你在找什麼？」

  中午休息的時候，鄭為之的私活又上線了。

  「曉嵐，你去休息吧，我想看看當年的嵩峰行動。」鄭為之並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我都休息半天了。」袁曉嵐道，「正好，我也想知道嵩峰行動的情況呢。」

  「曉嵐，你中午不休息嗎？想看什麼，我來幫你找。」馬錫均很快也跟了過來。

  鄭為之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到，要找檔案信息，一個小馬，可以抵四五個自己……

  袁曉嵐一來，小馬的動力之源就開啟了。

  又過了兩天。

  鄭為之腳擱小板凳，正在躺椅上休息。

  「曉嵐，終於查到嵩峰行動的信息了。」

  鄭為之驀地瞪大眼睛。

  小跑著過去。

  「市局統籌安排嵩峰行動，縣公安局配合做好相關工作。」

  「渭山縣公安局，嵩峰行動臥底三人，3號，8號，11號，姓名：保密，年齡：保密……相關卷宗，市公安局保密處。」

  「就這些……」鄭為之失望至極。

  「就這些了。」馬錫均苦笑，他幾乎把這面牆翻了個底朝天，看來這成果是不值得博美人一笑。

  袁曉嵐摩挲著卷宗里的8號，像是回憶著什麼。

  「這裡還有。」馬錫均打開最後一本檔案，又有了新發現。

  領導批示：

  關於嵩峰行動中犧牲的同志，要以遺屬補貼，安排子女工作的方式，照顧好他們的親屬。

  「當年，我是被特招進嶺南省公安大學的。」袁曉嵐幽幽說道。

  她終於明白，當年為什麼會被特招。

  老師神神秘秘地叫她去辦公室，填寫了特招申請。

  「那你的工作，至少應該在縣公安局吧？」鄭為之問道。

  「當初是要分配到縣公安局的。」袁曉嵐把散亂的頭髮撩到耳後，「是我自己申請的，要到大埔派出所。」

  「啊？」馬錫均聽聞，驚愕無比。

  有到縣公安局的機會，還主動到基層派出所，這是傻，還是……

  「在鄉鎮才能照顧到家裡。」袁曉嵐說道。

  馬錫均無言。

  選擇，從來不是容易的事！

  「我媽說，我爸的犧牲，是另有原因的，我一直不敢相信，但也希望能夠在大埔等到一個結果。

  我爸曾經說過，臥底的人可能被毒販策反。」

  趁馬錫均不在的時候，袁曉嵐又多說了兩句。

  鄭為之再問，她就死也不開口了。

  ……

  夜裡，鄭為之反覆考慮，良久之後，終於撥通了一個電話。

  「小鄭，有什麼事？」

  「我想查詢當年的嵩峰行動內容。」

  「不行，這是保密材料，全市有查詢權限的，也就兩三人。」對方的回答乾脆利落。

  「追查的線索，涉及到嵩峰9號。」鄭為之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斬釘截鐵而放棄。

  ……

  經過一番爭論，對方終於鬆口。

  第二天，鄭為之接到了電話。

  「嵩峰9號，是當年嵩峰行動唯一成功的臥底，他叫劉元璽，目前任職是市公安局的訓導員。

  這是機密卷宗，絕對不能向外泄露。」對方叮囑道。

  緝毒警是警察里最危險的工種，臥底尤其。如果讓毒販知道了當初的身份，保不齊會動了報復的念頭。

  緝毒警察受表彰的時候，往往只給觀眾一個背影，原因就是如此。

  所以對方才一再告誡，不能把劉元璽的臥底身份泄露出去。

  鄭為之牢牢將名字記在心裡。

  劉元璽是T組織的保護傘，這個舉報有多少的可信度呢？

  ……

  隔日，他又接到了袁群英的電話。

  「老妹，」他笑著說道，「這回一網打盡，你又立功了。」

  前天，袁群英電話聯繫過他。上次林嘉蘭挖掘的線索，一直養著，順藤摸瓜，已經牽扯出了不少毒販。

  袁群英問他的意見。

  他也覺得到了該收網的時候。

  但怎麼樣來收網，兩人商量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直接匯報給縣公安局副局長夏子健。

  夏子健兼任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作為刑警隊的一員，向他匯報工作，算不上越級。而最為關鍵的是，如果直接把消息交給緝毒中隊，他們有些不放心。

  總覺得緝毒中隊裡有人會泄漏消息。

  至上而下，領導這次行動的時候，夏局肯定會關注到這些細節，這才不至於有泄漏消息的危險。

  「鄭為之。」袁群英的口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你有沒有向其他人說起過這件事？」

  「我？」鄭為之失聲笑道，「怎麼可能？我在大埔，跟別人說市裡的抓捕幹什麼，吃飽了撐著嗎？」

  他旋即反應過來，問道：「是抓捕出現了變故？」

  「全跑了。剩下三兩隻小魚小蝦，啥都不知道的那種。」袁群英氣憤地說道，「我都不知道，消息是從哪裡走漏的。」

  「竟然有這樣的事！」

  「奇怪極了，夏局安排緝毒中隊跟進的時候，只告訴了中隊長，參加行動的隊員事先都不知道行動內容，到了現場，馬上上交了通訊工具，按理說不可能泄密。其他人，除了你我，就只有局裡幾位領導知道了。」

  局裡幾位領導知道。

  鄭為之驀地心頭一跳。

  他想起了嵩峰行動的9號。如果那個舉報是真的，他是可以知道行動內容的，也有機會通知毒販撤離。

  只是，他已經位高權重了，有必要這麼做嗎？

  或者，當初臥底的時候，有什麼把柄被毒販拿捏住了？

  二十年前，鄰國的毒販組織只有一個，並沒有K組織和T組織之分。T組織是後來慢慢發展起來的。

  如果是T組織拿到了他的把柄，借勢發展起來……

  鄭為之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