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失火

  「你怎麼了？」突然的靜默，讓袁曉嵐有些奇怪，她抬眼看看鄭為之，問道。

  「沒什麼，突然想到了點事。」鄭為之敷衍著回答。

  「想你的小女友了吧？」袁曉嵐笑道，「這才多少天……哦，你們這個時候，應該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袁曉嵐的話，讓鄭為之的心絞痛起來。他儘量少想凌魚樂。因為一想到凌魚樂，不免想起視頻里看到的情形。

  快樂點，真是害人不淺！

  三個月很快的，樂樂一回來，馬上帶她去戒毒。他寬慰著自己。

  「鄭為之，你是怎麼想到錢可能自己跑了的？」袁曉嵐攏了攏頭髮，把視線從手機上收回來，看著鄭為之問道。

  有些事情，光看結果覺得很簡單。

  但，為什麼就是他想到了呢？

  「說穿了也簡單吶。」鄭為之笑道，「一個信誓旦旦說沒拿，一個確認是少了，如果兩個人的話都是真的，說明錢還在，但是沒能找到它。再加上這個抽屜的因素，既然左右兩邊都可以掏出來，正面是鎖住的，唯一剩下的可能去處就是抽屜的底，所以我就去查看了一下抽屜的最深處。」

  袁曉嵐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她之前一直想的是，小胖子可能撒謊了，估計曹老師的想法與她一樣，所以就沒有往錢是「自己跑」了的方向想。

  鄭為之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他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

  「鄭警官，你好！」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很熟悉，「我是大埔中學的曹老師。」

  「曹老師您好！」鄭為之用更熱情的聲音回答著，他有點疑慮，曹老師打電話來，還有什麼事情嗎？

  「鄭警官，打電話來，是專程感謝你。這次要不是你，我就要冤枉周杰同學了，這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

  曹老師覺得很慚愧。

  鄭為之把錢找出來的時候，她的臉就像熟透了的西瓜似的，紅了半天。

  她在心裡，一度為自己辯解。

  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剛發現少了錢，就聽說周杰偷自己家錢的事……想不懷疑都不行。

  但轉念一想，不管什麼理由，都是差點冤枉學生，太不好意思。

  雖然，當這事情沒發生，家長和學生也不會來追究。

  但想來想去，終究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又是打電話給周杰父母道歉，又是打電話給鄭為之，再次表示感謝。

  鄭為之勸慰了兩句。

  「鄭警官，還有個事情……」

  「曹老師，你說。」

  曹老師似乎有些為難，吭哧吭哧繞了半天。

  鄭為之終於聽明白了。

  曹老師對周杰的父母表示抱歉，也詢問了他們，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她會盡最大力量幫助。

  結果倒好，周杰父母提出來，周杰被敲詐去的錢，能不能要回來，即使不是全部，能討回來一部分也是好的。

  曹老師聽完就呆了。

  這事情，超過她的業務範圍啊！

  混社會的無賴，誰會給老師面子。無奈，她想到了，鄭為之能不能幫忙。

  鄭為之的手機音量開得挺大，以至於袁曉嵐也聽了個大概。

  「曹老師有些天真了。」她心想，「能夠做到以後不來敲詐周杰就很好了，還想把以前的索要回來，怎麼可能？」

  小混混又不是有錢人，手裡一拿到錢，分分鐘就花出去了。

  還有，真要讓他們賠錢，他們叫你拿出證據來……

  鄭為之皺眉，向曹老師解釋了一番，不是不想幫忙，實在形勢所限，愛莫能助。

  曹老師黯然，正準備掛斷電話。

  她其實心裡也明白，遇到這樣的事，警察也沒有好辦法。

  這麼細水長流，沒有證據的事，報案，派出所都不願意受理。

  「不過，我可以找他們說說看，你別抱希望。」鄭為之好似看到曹老師的低落，說了一句。

  也許可以通過刀哥，給這些小混混一些壓力，吐一些錢出來。至於刀哥的態度怎麼樣，還真不好說，所以他讓曹老師別抱有希望。

  曹老師又感謝了一番。

  「真是的，之前只管著掙錢，也不關注自己的孩子。」鄭為之吐槽。

  「農村不比城市，這樣的父母很多的。」袁曉嵐說道。她在基層工作得有段時間了，類似的事例見識得也多。

  沒日沒夜，只顧賺錢。

  孩子麼，讓他吃好穿好就行。

  到某一天，才突然發現，以為孩子在學校在家裡是乖寶寶，實際上他們已經成了混世魔王。

  「把孩子養育成才，最重要的是陪伴……偏偏，如今最缺少的就是陪伴。而有些家庭，則是陪伴太多，亂陪伴，這也容易出問題……」

  鄭為之不知道哪根神經搭牢了，難得地發表了長篇大論。

  聽得袁曉嵐直翻白眼。

  鄭為之，你也是未婚青年，啥時成了育兒專家？

  她當然不知道，鄭為之心裡想到的，是凌魚樂的成長經歷。為了凌魚樂的成長，她的父母把她陪起來，圈起來，學這學那，給予了無數的任務……看似長大後多了技能，但快樂的童年全都沒有了，小時候造成的，心理上的孤獨，這是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彌補的。

  如果一定要深究到底，這也許是她服用快樂點的深層次心理因素。

  ……

  回到辦公室，鄭為之的心情依舊低落了半天。

  他給凌魚樂打了個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他長嘆一聲。

  兩腳擱在辦公桌上，身體癱倒在椅子裡。他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回到工作上來。

  隱秘的毒品流通渠道到底在哪裡？

  能夠經過派出所，又堂而皇之地流動出去，它必定不是本來的模樣。

  以前想到的是翡翠原石的包裝有問題，但通過現場取回來的樣本，已經排除了這一點。

  派出所查扣又歸還的物品還是很多的，會不會是其他的包裝呢？

  鄭為之隱隱覺得，問題的關鍵還是在包裝上。周杰父母所說的，專程送包裝，讓他的目光還是聚焦了過來。

  只要包裝是原材料，那麼後期製作成快樂點這樣的藥丸，並不是很為難的事情，製作、密封，兩台機器足以。

  也許，跟著周杰父母，看看他們專程送去的地點，還有材料，會有新發現。

  這也是他後來突然答應了曹老師的原因。

  不管能不能為周杰索要回來一些錢財，以此接近周杰父母，才是他的目的。

  當然，還要看派出所查扣的其他物品。

  「小馬。」鄭為之喊著馬錫均。

  「來啦！」馬錫均看著鄭為之，莫名有些厭煩。全所的人裡面，就數他來得勤快。

  「編號100678的歸還物品，怎麼沒留下照片？」鄭為之好奇地問道。

  這段時間，他把所有的檔案又查看了一遍，尤其是關注查扣又歸還的物品。

  所有的材料都很齊全，唯獨編號100678並沒有留下照片，而且也只是簡單地記錄了一下，中成藥。

  中成藥，不應該是國內的更好嗎？為什麼要從鄰國帶回來？

  「這個啊……」馬錫均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是靶向藥，人家用來救命的，但不符合咱們的政策，如實寫的話，以後可能帶來麻煩。這麼寫，是領導的意思。」

  靶向藥，是治療癌症的。

  國內正規使用，因為智慧財產權保護的緣故，價格很貴。

  而有一些國家，不重視智慧財產權保護，對藥物進行模仿開發，雖然藥效只有六七成，但是勝在便宜。

  鄭為之察看著其他的信息，簽領人來自馬栗坡村，名字叫做麻耀。

  馬栗坡村，他還有些印象，是大埔鎮最窮的地方，公路只能到達山腳，往上還有很多的台階，要運點東西，只能靠人力。

  又窮，又沒有醫療保障。

  患上絕症，想要延長一些壽命，也只能不走尋常路。

  鄭為之並沒有去過馬栗坡村。

  為什麼覺得熟悉呢？

  「製作假毒品就是那裡。」馬錫均好像看出了他的困惑，給了他提示。

  窮。

  鄭為之再次感受了這個地方。

  也怪不得別出心裁地要製作假毒品。

  他突然心裡一動。

  這所謂的靶向藥，會不會是快樂點的原材料？以靶向藥為名，進入馬栗坡村之後，重新製作，最後成為市面上的快樂點。

  那裡能夠製作假冒的毒品，說明至少有能夠包裝的機器。

  但是，

  上次已經查出來，有包裝的機器也必定已經收繳。

  另外，

  重新製作快樂點，需要對偽造成包裝（或者藥品）的原材料要重新混合，並進行稀釋，定型成藥丸之後再包裝起來。

  工序不是很複雜，重點是要隱藏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去製作假冒毒品，引發警方的關注，有可能嗎？

  製作地應該不會在那裡。

  他正沉思的時候。

  馬錫均拉著他出門。

  「走了，開會的時間到了。」

  「開什麼會？」

  「你忘記了啊，今天訓導員回來了，據說還帶回來上級重要指示。」馬錫均鎖好門，繼續說道，「你見過我們訓導員嗎？」

  「沒有。」鄭為之老實回答。

  「也是哦，他都外出培訓快一年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培訓了那麼長時間。」

  「培訓，不就是提拔的信號嗎？」鄭為之笑道。

  會議室里。

  領導席上坐著三人，正中是所長張永峰，他的左側是訓導員宋國良，右側是副所長邵宣。

  訓導員宋國良看上去年紀最大，他的頭髮已經白了一半，枯黑加上灰白色，看上去都要到退休的年齡了。

  這個年紀，培訓肯定不是為了提拔。鄭為之打消自己之前的推斷。

  「同志們，訓導員宋國良同志完滿地完成了培訓，如今回到了我們的隊伍，給我們充實了精幹的力量，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他的歸來……」所長張永峰率先發言。

  「下面，請宋訓導布置工作。」

  「同志們，我這是受到了所長的委派……」宋國良先是簡單介紹了一下緣由。

  省公安廳布置了「除惡務盡」專項行動。

  市縣兩級相應地做出了動員部署。

  因為宋國良正好在培訓還沒有回來，本該由所長參加的會議，就讓他去參加了。

  「下面，就除惡務盡這一塊工作，我把相關的文件宣讀一下，等下再由所長做重要指示……」

  ……

  專項行動經常有。

  鄭為之邊聽著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耳旁竊竊私語的聲音大了起來。

  「有沒有搞錯，這是覺得公安系統內部有壞人嗎？」

  「除惡，除惡，除的難道不是外來的惡嗎？」

  「打擊保護傘，說的我們都像保護傘似的。」

  ……

  宋國良讀完文件後，會議室的民警議論紛紛。

  張永峰掃視著眾人，不說話。

  議論的人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終於安靜了下來。

  「同志們，不要用老眼光看待這次專項行動……」張永峰沉聲說道，「事實上，在我省公安系統，最近發生了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狀況，遠的不說，就說我們興安市，就有戶籍民警為殺人犯，而且是殺害緝毒警察的通緝犯，辦理了新的身份……」

  張永峰強調了上級布置工作的正確性，要求全體民警提高政治敏感性，以「除惡務盡」大行動為指針，加強自查……不迴避問題……面對社會上的黑惡團伙，要加強打擊……

  會議結束，參會的民警不再是開始時，嘻嘻哈哈的輕鬆神色，代之以的是嚴肅。

  他們都明白，上級是要動真格了。

  鄭為之暗自高興。

  有了除惡務盡的專項大行動，就可能讓背後的保護傘慌亂起來，出錯的可能性大，挖出背後的爛根子的可能性就更大。

  鄭為之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他被驚呼和奔跑聲驚醒。

  熊熊大火，在晨曦里異常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