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送禮

  「阿為哥。」下午，林嘉蘭的電話打了進來。

  林嘉蘭猶豫了幾天，終於還是決定把一切都告訴鄭為之。自己不可能做更多了。

  「正如你說的，劉興國還是在吸毒。」

  鄭為之點頭，這其實並不難判斷，吸毒者能夠戒毒的，不是沒有，但概率極低。身體上的癮，通過藥物的作用，很快能夠減輕，但真正的難處在於心癮，是心理依賴。

  鄭為之聽刑警隊同事說過一件事，同事的高中同學，家境殷實，本人也聰明能幹，大學時就在創業，畢業後沒幾年就成為了一家全國知名房企嶺南省分公司的副總經理。

  每年上百萬的稅後收入，再加上父母留下的幾套房產，一年的租金收入也是不小的數字。

  日子過得舒適自在。

  無限風光的時候，三教九流的朋友也越來越多。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有幾名是「毒友圈」的人。

  開始他不覺得有問題，大家各有各的興趣愛好，互不干涉就行了，常做的事情，也不過是一起喝酒。

  聽他們描述多了，也起了興趣，平常還能夠克制，但醉酒之後，心態就完全放鬆了。

  好玩，只吸一兩口，不會上癮……事實上，毒品與香菸不同，它是一次就上癮的。

  有了第一口，就會有第二口……他一發不可收，把辛苦賺來的錢，都敗在毒品上。

  直到妻子說，幼兒的奶粉錢都沒了，他才幡然悔悟，下定決心走進了戒毒所。

  一開始，成效是明顯的。

  妻子也終於從絕望中走了出來，一直鼓勵支持著。

  但沒能堅持一年。

  毒品上癮分為身體依賴和心理依賴，從戒毒所出來，實際上已經生理戒斷了，但心理依賴並不能通過藥物戒斷，就像幼兒能夠本能地找到母親的乳房一樣，心理依賴會讓人把找毒品當成本能，這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希望能夠繼續使用毒品。

  毒友只是把東西在他面前亮了亮，就引動了心底的惡魔，像休眠火山重新噴發，所有的堅持轟然倒塌，……直到賣掉房產，妻離子散……

  林嘉蘭把經過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

  識破了眼鏡男子的花招。

  鄭為之還在讚嘆。

  被光頭男子拉進了門內。

  鄭為之差點跳了起來。明知道林嘉蘭好好的，沒事，但仍然心悸不已。

  「嘉蘭，你膽子也太大了。」

  後來，林嘉蘭告訴他，臨出門的時候，光頭突然喊了一聲她的假名。

  「什麼？！」鄭為之驚叫出聲。

  「光頭在懷疑你，只要你反應慢點，就可能走不出這扇門了。」鄭為之分析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林嘉蘭調皮地說道，「所以我給自己編的假名，姓賈名瀾，讀音和嘉蘭差不多，我聽到後也能馬上反應過來。」

  「我說嘉蘭，怎麼感覺你有做臥底的天賦啊。」

  「還不是諜戰的電影看多了。」林嘉蘭輕笑道。

  「嘉蘭，這樣危險的事情以後絕對不能再做了。」鄭為之告誡道，「你現在發現的情況，可以交給緝毒中隊了，接下來有他們跟進就可以了。」

  「那我應該去找誰？」

  找誰？

  按理說，這是緝毒警的事，當然得把證據和線索交給緝毒中隊。

  但是，緝毒中隊的人全都可信嗎？會不會走漏消息？

  牛金勇的事，雖然已經水落石出，但官方的報告，並沒有能夠讓鄭為之釋疑。

  背後還有無數的手，在操縱著這些事情。

  必須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嘉蘭，我會讓人來找你的，只要他說……就是我讓他來的。」鄭為之叮囑道。

  ……

  鄭為之又打電話給王英榮。

  「王總，這禮物太貴重了……」他表達了禮物太貴重，不能收，要退還的願望。

  「小鄭啊，這點小東西，算什麼貴重……送出去的禮物，收回來，這不是打我這個老大哥的臉嗎？」

  啥，老大哥……

  夠自來熟的。

  鄭為之在心裡吐槽。

  這樣不行啊！

  王英榮口中輕描淡寫的小禮品，實際上價值小兩萬，拿進是容易，萬一以後有人藉此生事呢？

  什麼民警索要禮品，受賄……老百姓痛恨什麼，他們就寫什麼，很容易就能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

  處理的辦法不是沒有，直接上門，把禮物扔下就走。只要是這樣的態度，王英榮以後應該不會再送禮了，一勞永逸。

  但後果是：撕破臉，沒法當朋友。

  還指望著從王英榮這裡摸點線索呢？

  顯然，這不是好辦法。

  頭疼。

  第二天午飯的時候，在食堂遇見了袁曉嵐。

  「曉嵐，曉嵐，好久不見，又漂亮了。」

  「就你嘴貧。」袁曉嵐的筷子都要戳到他腦門上去了，看他躲也不躲，一副無賴樣，只能悻悻地收回來，「就昨天一天沒見，也叫好久不見啊！」

  「真的嗎？一天不見，如隔三秋。話說，這三秋你去哪了，怎麼人影都不見。」

  「你到王總家瀟灑去了，能見到我才怪。」袁曉嵐對他的行動了如指掌，「我回了趟家，給我媽送點藥。」

  袁曉嵐絲毫沒有掩飾，倒是讓鄭為之有些呆楞。

  他打聽到，袁曉嵐的父親犧牲，母親患有抑鬱症，弟弟是智障，可以說一家的壓力，全都在她的肩膀上。

  柔弱的肩膀，壓著的卻是千均重擔。

  他有些憐惜地注視著。

  「哎，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啊！」袁曉嵐用指關節敲了敲他的腦門。

  「其實，我是有問題要請教。」鄭為之收回目光，岔開話題。把他為難的事講了一遍。

  收到了貴重禮物，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困擾直男的大問題。

  「這有什麼難的？」袁曉嵐都沒經過思考，張口就來。

  「啊？」鄭為之驚異。這個袁曉嵐，總能讓他驚喜。但是，對於這個問題，她是不是還沒弄明白其中的關鍵？

  退了的話，做不成朋友，也沒有辦法靠近王英榮來調查。但這個理由不能告訴袁曉嵐。所以他只能輕描淡寫地說了個理由，不能與地方上的老闆搞僵關係。

  藏著掖著，袁曉嵐還能作出正確判斷，出個好主意嗎？

  「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的聰明腦瓜哪裡去了。」袁曉嵐說道，「不強硬點，對方不收，強硬點，關係搞太僵，那你就不要退了。」

  「不退可不行，這不是受賄嗎？」兩萬元就夠標準立案了，這次雖然不到兩萬，但保不定下次又送禮品來了。鄭為之可不想自己被舉報。

  「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袁曉嵐接著說道，「收到的禮品不退，你可以另外準備一份禮物送他們啊，有來有往的人情，只要價值相差不大，也不能算是受賄。」

  「那，買什麼禮物呢？」鄭為之乾脆一併問完，省得自己頭疼。

  「你麼，畢竟不是老闆，所以回贈的禮物不需要同等價值，有個一萬出頭就行了，承了王英榮的情，別人也不能說三道四。一萬多嘛，你可以買金條，金飾，玉器啊……不僅送禮體面，還能夠保值增值……」

  「高。」鄭為之給她豎起了大拇指。

  有王英榮給的購物卡，也不需要自己貼很多。

  就是要縣裡跑一趟。

  嗯，一事不勞煩二主，拉袁曉嵐去，讓她幫忙挑選……

  我真是太聰明了！

  鄭為之一拍大腿。

  ……

  「王總好，提前給王總拜年啦！」鄭為之說著漂亮話進門。

  王英榮兩口子還住在廠區的別墅里。頂層他們自己住，下面就是招待來客的地方，也有吃飯的包廂，叫位廚師過來，就能開上兩三桌。

  他們在縣城有別墅，在老家也翻新了房子，但主要的根據地還是廠區。

  這兩天，工人在逐步放假。

  還留著的工人也是滿腹怨言，王英榮不得不給他們加倍的工資。

  按照合同，已經拖了幾天，對方要求過年前一定完成。

  王英榮只能讓工人加班加點。

  有兩倍工資的激勵，發牢騷的工人少了點，但不同的聲音，還是會有。這也是國人的習慣，沒辦法。

  王英榮剛巡視了一遍，了解生產的進度，回頭就看到了鄭為之。

  「小鄭警官，今天怎麼來了？」他有些疑惑。

  「今天所里正好閒著，就來給王總拜個年。」鄭為之笑哈哈地說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這怎麼好意思……」王英榮很是意外，從來都是他給別人送禮，還沒有嘗到過收禮的味道。

  「拜年麼，總不好空手來。」

  說的也是。估計不是什麼重禮。

  小伙子的臉皮還是嫩了點。王英榮心裡冷笑，收著收著，你就會習慣的。

  他把東西往茶几上一放，說道：「走，上樓去，嘗嘗新到的冰山野菊白茶。」

  王英榮熟練地煮茶，清洗茶具，一邊介紹著：

  這個冰山野菊白茶，也叫冰菊白，是冰山野菊混合綠茶，半發酵而成，可不是越新鮮越好喝。

  鄭為之點頭：「看來像普洱，越陳越好。」

  「小鄭，這句話，你又說錯了。冰菊白也不是越陳越好，品質最好的是三年白……」

  鄭為之臉一紅，關於茶，他就是網上看到了一點碎片化知識，哪裡能夠知曉那麼多。

  「普洱的茶湯又紅又亮，而這冰菊白，則是紅中透黃，另有一番味道……」

  王英榮正沏著茶。

  「阿榮，阿榮。」王珍雲的叫聲傳來。

  「在品茶，有什麼事？」王英榮也吼了一嗓子。

  「誰把翡翠手鐲落家裡了。」

  王珍雲進來，拿的正是鄭為之的禮物。

  鄭為之懶得包裝，他覺得看上去越不值錢越好。

  「這個……」王英榮覺得眼熟，但一時沒想起來。

  「我送給王總，給王總拜年的，見笑了。」鄭為之站起身說道，「不值錢，講究個禮輕情義重。」

  王英榮一聽不值錢，擺擺手，「你收起來吧！」

  心裡埋怨妻子，一驚一咋的幹什麼？

  一位民警而已，能送出什麼值錢禮物來。他是臉皮薄，把收受大額禮品，當成了朋友之間的有來有往。

  不過，從這一手來看，為人還是很油滑的。

  「種老水頭足，綠得色彩濃艷，是個好料子。沒小兩萬拿不下來。」王珍雲瞥了王英榮一眼。

  王英榮正在斟茶的手一抖，紅中透黃的茶水，順著窪處向下流淌，形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流，終究匯入了集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