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為什麼逃跑

  9月14日，距離案發已經超九天，發現死者也已經一周了。

  市政府門口。

  葉愛嬌的父親率領一批人，又圍坐在門口。

  諫訪局副局長任明偉無奈地站在他們面前。

  「老葉，昨天不是都說好了，怎麼你們今天就來了。」

  「兇手沒有抓到，你怎麼能肯定肖繼福不是兇手，如果他是兇手，為什麼不把他槍斃。」老百姓說話直來直去，想到的無非是一命換一命。

  可是，即使肖繼福是兇手，法院判下來，還有申訴期，再到執行，也是要等一段時間的。難道這段時間，你們就天天圍坐在市政府門口？任明偉的腦袋漲得一個有兩個大。

  

  他本來是一名教師，因為文筆出眾，被借用到了市計生局，迅速在仕途上嶄露頭角。但這次提拔到諫訪局副局長的位置上，坐了一年之後，這才明白大家為什麼都不想坐這個位置。

  埋怨最多，實惠最少，每天還要被吵得腦袋瓜疼……

  沒有背景，只依靠自己的努力，天花板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就像面前這檔事，何書記發怒，局長親自交待下來的任務，他都不敢再找手下人來辦，只有親力親為。

  「老葉，你這樣也不是辦法……」

  「可是我也沒有其他辦法。」

  昨天坐一坐，不僅解決了同行一批人吃飯的問題，還得了不少贈送的「禮品」。

  葉祖善徹底明白了，所謂的「無事鬧一鬧，實惠少不了」原來是這樣的。

  他迅速投入了新的角色中。

  他也在期待，今天又能夠獲得些什麼。

  「老葉，今天不同昨天了，沒有下來視察的領導。」任明偉好言好語地勸道。

  「我也不懂，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鄉下人窮，出來這些天，錢都花完了，女兒被市裡的大官殺了，怎麼的市里也該給賠償吧？」

  「老葉，在這裡條件也差，不如到會議室坐坐，泡杯茶，我們慢慢聊。」

  「我不，我就在這裡。」

  你能耗，我就陪你在這裡耗著。任明偉心想，反正馮省長一大早就出發了。

  昨天是無奈之舉，今天不可能再這麼做了。

  葉祖善的胃口，會被養得越來越大的。

  政府的一分一毫，都是老百姓的血汗，憑什麼給這種無理鬧三分的人。

  何召忠在樓上，眼神冰冷。

  「任由人家聚在門口，讓人看笑話嗎？任明偉他在幹些什麼？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了嗎？還有公安局，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破案？」

  他叫來了秘書，吩咐了幾句。

  秘書趕緊向外跑去。

  「任局，先想辦法清空門口。」

  任明偉接到通知，長嘆一聲。想辦法，想辦法……有什麼辦法可想，要麼是強硬的公安介入，要麼就是給他們一些好處，把難辦的事情向後拖著。

  如今的時間節點，顯然不太可能用第一種方法。

  那麼，又只能是投餵了。

  他苦笑。

  「老葉，我辦公室還有不少『好茶』有沒有興趣參觀一下？」

  ……

  夏子鍵黑著臉把孫達斌臭罵了一頓。

  何書記的震怒，他的強硬要求，很快通過壓力的層層傳導，全部壓到了孫達斌的身上。

  當然吳進榮也不好過。

  不過他這個一組組長還不是市委下達給公安局的正規編制，而是公安局內部的人事任命，所以沒有直接被領導訓的資格。

  為了偵破這個案件，孫達斌乾脆連家也不回了，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偵破案件上。

  「孫隊，你鬢角兩側都白了。」吳進榮看著孫達斌，有些感慨。

  孫達斌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扎手。

  忘記刮鬍子了。

  發現死者的第六天。

  「肖俊義這邊怎麼樣了？」

  「徐文展還在審訊著，可是肖俊義卻始終不承認他租了死者的房子。」

  肖俊義被抓到的那一刻，是萬念俱灰的。

  終於還是被發現了。

  幾年了，他已經過上了平靜的生活，似乎過往的一切都已經離他而去。

  搶劫，被判了三年，因為在獄中服刑表現的好，減刑之後，做牢一年半就出獄了。

  所謂表現的好，他也知道，是哥哥肖俊偉給了獄警不少的好處。凡是送禮了的，都可以獲得減刑。

  有些減刑，甚至還有獄警想方設法的幫助。他的一位獄友，是因為專利而減刑的。但據他所知，他知道個屁的專利，還不是家裡人塞錢給了獄警，獄警提供了這個辦法。再由獄警聯繫了專利申報公司，花了個兩三萬塊錢，專利申報公司來了個一條龍服務，申報了一個防盜窨井蓋，這個專利，直接讓他獄友減刑三年半。

  而他所做的事，就是在申報材料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像他的獄友，出獄之後，還是風風光光的。而他自己呢，出獄之後，曾經的過往，讓他在找工作的時候，遭遇了不少的白眼。

  到正規企業打工的計劃算是破產了。好在他有一手的水電手藝，又有以前的鄰居在做裝修，在他的介紹下，接了一些裝修水電的活，夠餬口的。

  他從來不說以往的事。

  有人看他手藝不錯，勸他到一些裝修公司，不缺少活干，來錢也會快一些。

  他謝絕了別人的好意。

  去裝修公司，只怕老底又要翻出來了，一個搶劫犯，誰會放心讓他去裝修房子。

  萬一私自配好了鑰匙……今後的危險防不勝防。

  這個社會，總是用不同的眼光看著自己。

  他想起小時候的經歷，覺得全身發抖。一個個從房裡走出來的人影，摸著他的頭，施捨一些吃的。

  而他每次，都會用牙齒狠狠地撕扯著，就像是在撕扯這些男人身上的肉。

  「你叫什麼名字？」

  「肖俊義。」

  「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肖俊義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他想起有位民警，在抓他的時候，喊出了那句話，「殺人犯。」

  「我不是殺人犯，我不是殺人犯。」他全身發抖，喃喃地說道。

  鄭為之看他抖的像是篩糠似的。

  「說說看，你為什麼不是殺人犯？」

  「我不是，我不是……」

  「他的表現越來越不穩定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讓嫌疑人喝口水，穩定一下情緒，趁這機會徐文展也來到外面抽了根煙。

  「徐哥，聽說肖俊義有些發病的症狀。」鄭為之過來。

  「哎，正發愁呢，不知道怎麼樣與他溝通？」

  「我覺得，可能先要送他去就醫。」鄭為之說道。他的搜查工作還是很細緻的，但可惜的是一無所獲。

  除了一個扔在垃圾桶里的空藥瓶。

  他關注到，這是用於精神鎮定的藥，當他聽說肖俊義的行為反常之後，馬上就想起了那個空藥瓶。

  「送醫，我覺得不用吧！」與徐文展搭檔審訊的高一功說道。高一功也是一名經驗比較老到的刑警，擔任的是資料審查組的小組長。

  徐文展和鄭為之都看向了他。

  「我覺得，事情應該很明白了，肖俊義他就是殺人犯。我們要做的是，怎麼樣想辦法讓他開口，而不是送醫讓他拖延時間。」

  孫達斌有多火急火燎，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高組，為什麼這麼肯定？」徐文展眉頭緊鎖，問道。

  「他怎麼說的，我不是殺人犯，為什麼這麼說？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嘛。葉愛嬌的事情我們又沒有告訴他，他為什麼知道我們是在抓殺人犯，這不就是說明是他殺的人。」

  電影裡還有這樣的情節呢，突如其來的問一句，然後反派驚恐地答「他的死跟我沒關係」。主角反問「你怎麼知道他死了？」然後，反派露出馬腳，以主角獲勝而告終。

  鄭為之想要說話。

  高一功制止道：「先別反對，其實還有其他的關聯證據。」

  他抽口煙，繼續說道：「他是坐過牢，減刑出獄的，對不對？」

  抓到肖俊義後，有關他的過往馬上被查了個底朝天，數年前因為搶劫罪而入獄的事，當然很快呈現到了辦案刑警的面前。

  徐文展點頭。

  「他犯的什麼罪，搶劫罪，而葉愛嬌的死亡，是因為搶劫強姦殺人。」高一功雙手一拍，強調著說道，「坐牢出來之後，生活可能過得不如意，看到葉愛嬌那麼有錢，就動了搶劫的心思，於是謀劃了一番，要去搶劫，但不怎的，有可能是臨時的見色起意，他興起了強姦的念頭，而受到葉愛嬌反抗後，他乾脆殺了她。」

  他有案底，完全有可能重操舊業，還租了葉愛嬌的房子，與葉愛嬌極有可能有過接觸，葉愛嬌認識他，當他敲門後，葉愛嬌並沒有懷疑什麼，直接打開了門……

  「還是有不合理的地方。」徐文展說道，「葉愛嬌是坐 台女，這種事是家常便飯，為什麼要反抗呢，她又有錢，錢的來路不正，被搶了一回，也應該是忍氣吞聲的，我覺得不符合反抗而殺人的情況。」

  「那還有可能，肖俊義得手之後怕案發而殺人，或者可能是精神是失去了控制，失手殺了葉愛嬌。總之，我覺得他是一名老手，為了逃脫罪責，或者是拖延時間，他假裝精神分裂，妄圖逃脫法律的嚴懲。」

  「我覺得，不上點手段，他可能堅決不吐實。」高一功也想儘快地撬開肖俊義的口，獲知事情的真相。

  「我反對。」鄭為之說道。

  高一功和徐文展都看向了鄭為之。

  「我在他房間的垃圾箱裡找到了空藥瓶，是精神類鎮定的藥物，說明他是有服藥史的。」

  「為什麼不可能是他故而迷陣呢？不然怎麼解釋，只有空藥瓶，如果長期服用，藥用完之前，總會及時備上吧。」

  「我覺得可能是逃跑的時候掉了，另外，關於殺人犯，是他企圖逃跑的時候，我喊的……」

  高一功有些傻眼。

  他推測的起點，竟然是鄭為之喊出來的。

  有些臉紅。

  但他不服輸。

  「如果沒事，你們去找他，他為什麼轉身就逃呢？」

  正常人，誰會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