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多重身份

  「孫隊你來了。」吳進榮趕緊給孫達斌讓座，上茶。

  孫達斌眉頭緊蹙。

  剛才他被市公安局副局長夏子健叫去了，在座的還有市政法書記沈培康和公安局黨委書記兼局長許臘梅。

  去的時候，他是心情忐忑的。

  到了之後，果然不出所料地被責問了一通。

  許局長雖然是位女將，但言辭犀利，令孫達斌有無地自容之感。

  他擺擺手，讓幾人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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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們，剛才政法委沈書記和許局把我叫去了，市委何書記高度重視這個案件，特地委託沈書記跟進相關案情。沈書記指出，這次案件發生在這麼一個特殊的時間節點，而且牽涉到了市政府的領導……一定要儘快破案，給死者家屬，給社會各界，給全市的平安建設一個交待。」

  鄭為之暗地裡撇嘴，又是一長串正確的廢話。

  「許局也作出了指示……根據目前掌握的案情，她覺得可以將這起案件與以往的三起積案合併偵破，這是一個全新的方向，領導高屋建瓴，指導我們……」

  併案偵破並不是什麼全新的方向，在討論交流的會議上，張朝書已經提出過了，但當時鄭為之反對，反對的理由是：

  前三起案件的死者都是坐 台女，但葉愛嬌雖然以前是坐 台女，但早就脫離了這個身份。

  前三起案件，死者都在死前不久吃過方便麵，但葉愛嬌沒有沒有進食。

  前三起案件，死者下體受到異物侵入，並沒有使用保險套。但到了葉愛嬌這裡是戴上了保險套交合，而且兇手很小心地將保險套帶走了。

  那時還在尋找報警人和包養人的關鍵時候，所以這個話題被放下了。

  沒想到許局也關注到了三起積案，並且認為四起案件有相同的偵破方向。

  「孫隊，我覺得不應該併案偵破。」當孫達斌建議將併案偵破作為主要的偵破方向後，鄭為之終於忍不住了，他打斷了孫達斌的話，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孫達斌臉色不太好看。

  被下屬這麼隨意打斷發言，誰的臉色都不會好看。

  鄭為之重申了一遍他的看法。

  「小鄭組長，有自己的意見是好事，但是你也要想想，四起案件確實有很多相同之處……而且許局已經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孫達斌慢條斯理地說著。

  「確實有相似之處，但我認為，這是兇手在混淆視聽，為了避免查找到兇手的身上，所以他翻看了前三起案件向外公布的案情，模擬了手法，用來殺害死者。大家可能沒有注意到，相似的地方全都是公開的，但過程中吃了方便麵，還有異物侵入沒有使用保險套，都是沒有公開，外人不知道的，恰恰是這些地方，葉愛嬌案與前三起不一樣，所以，有理由認為並不是同一人犯案。」

  鄭為之慷慨陳詞。至於許局的指示，他識相地沒有說，有些事，外行領導內行，不了解情況胡亂下結論，是要出事的。把主要警力放在串併案件上，萬一不是呢，豈不是浪費了偵破的最好時機。

  案件偵破，時間的把握非常敏感，拖的越長，越容易成為破不了的積案。

  「那怎麼解釋報警人、包養人都不是兇手呢？」

  孫達斌臉色嚴肅地反問。

  「可能兇手另有其人，具體的原因還沒有找到。」鄭為之悶悶地說道。

  龔國偉看著孫達斌的臉色，心裡替鄭為之嘆息。

  他也贊同鄭為之的觀點，但他不想直接反駁領導的話，你說你的，我做我的就行了唄，反正到最後，領導只關心有沒有破案。

  至於破案的過程，領導哪有時間時刻關注著。

  王亦兵打著圓場，「既然許局下達了指示，那必須重點跟進一下，不過，鄭為之說到的，也確實令人疑惑……」

  孫達斌想了想，最後還是改變了決定，沒有把串並，作為主要抓手，而是減少了人員，讓龔國偉這個組，研究串並的共同線索。

  「晚上八點，召開全體人員的案情分析會，希望你們能獲得更多線索。」

  說完，他摔門而去。

  「老妹老妹……」張朝書在喊著袁群英。

  袁群英樂顛顛地跑了過去。

  平時，他也不會去反對這個綽號。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與一個綽號較勁。

  既然免不了被生活強姦，就當成是享受吧！

  「你們小組長可真是牛啊！孫隊長的話可以不聽，就連許局的指示也不放在眼裡。」

  張朝書一片讚嘆的神色。

  如果不是袁群英，可能還真被他騙過了。

  眼底深處，分明在說著：「他是不是傻？他以為他是誰……」

  袁群英一拍腦門，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組長。

  「小鄭，領導講話自然有領導的道理，即使沒有道理，也不能當面反駁不是……」袁群英好心好意，打算提點鄭為之。

  小年青，背後有人，前途廣大，別在這種地方，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

  對鄭為之沒有好印象，順帶著對現場勘查組也不會有好印象。

  「所以，我說話，你只管聽著是不是？」鄭為之一反常態的話，把袁群英噎得直翻白眼。

  ……

  經過一日的奔波，晚上八點，案情分析會又開始了。

  肖繼福斷斷續續，又交待了一些收受禮品禮金，為他人謀利益的事。

  吳美娟也交待了與司機發展成了情人關係，還代替肖繼福收受賄賂，為一些房地產公司大開方便之門。

  安英民交待了，他不僅是一名偷窺者，還是一名吸毒者的事實，他的毒品就是從死者葉愛嬌這裡採購的。他吸食的是一種從鄰國流入，名為kld的新型毒 品，是一種人工合成的致 幻劑，與傳統毒 品不同，即可以放進飲料和水中，又可以直接含在舌下，只要幾微克就足以讓精神處於強烈的亢奮中。

  安英民向葉愛嬌的銀行卡打錢，發信息到專用的手機上，自然有人會送來毒品。而安英民還利用他偷窺者的長處，偷偷拍下了一張送貨人的照片。

  但是，從時間方面的排查來看，這三人都沒有作案時間。

  吳進榮大口地抽著煙。

  事情更加撲朔迷離。死者葉愛嬌是前坐 台女，副市長的情人，這都不算太令人感到意外，但她竟然還有一個身份，是毒販。

  怪不得有那麼多的金錢往來，怪不得她自己也有錢，怪不得用的銀行卡還是從別人那裡買來的，怪不得她很低調，不公開她與肖繼福的關係……

  但是，她跟著肖繼福圖什麼呢？毒 品事發，有個保障？但這也不可能啊，別說一位副市長，就是省里領導也不可能給涉毒分子站台。

  她的死，會不會和毒品販賣有關？

  如今向她卡上打錢的人，都是吸毒分子，需要聯繫緝毒中隊，把這些人的名單移交過去，打擊毒品這一塊，讓緝毒中隊跟進。兇殺案還是要刑偵中隊負責。

  吳進榮沉思著。

  下面的刑警已經把送貨人的照片展示在投影儀上。

  「是他？」孫達斌瞪大了眼睛。

  安英民的照相技術不錯，儘管在遠處的馬路上，他依然拍得很清晰。

  鼻樑微塌，雙目間距較大，眼神兇狠。

  牛金勇。

  殺害緝毒中隊副中隊長徐保山的兇手。

  事情發生在去年，在一次緝毒行動中，徐保山帶領三位緝毒警進行抓捕。

  販毒分子鋌而走險，從二樓跳了下去，試圖逃走。

  徐保山是副中隊長，也是四人中唯一娶妻生子的緝毒警。緝毒警有個潛規則，娶妻生子的隊員沖在最危險的地方。

  儘管徐保山是副中隊長，但是他還是把最危險的崗位留給了自己，眼看著毒販跳樓逃脫，他讓隊員沖樓梯，自己也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毒販就是牛金勇，他不僅身體強壯，而且極為狡猾。他跳下去之後沒有迅速逃走，而是順手抄起地上的木棍躲了起來。徐保山緊接著跳下來，在地上打了一個滾。

  正在這時，牛金勇突然出現，一棍砸在徐保山的頭上，然後才撒腿跑開。

  其他緝毒警趕到，發現倒地不起的徐保山，趕緊送醫院搶救，但由於被擊打在要害，經搶救無效犧牲。他是興安市緝毒中隊成立以來的第21位烈士，這個數據還不包括其他崗位上為打擊毒品而犧牲的警察。

  孫達斌把這些情況一說，在座的刑警都赤紅了眼睛。

  這樣一個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竟然堂而皇之地到處運送著毒品。

  憤怒。

  隨之，心頭又升起疑雲。

  牛金勇上了通緝名單。一直沒能把他抓捕歸案，是以為他逃到了鄰國，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國內，而且還在市刑警大隊的眼皮底下。他是怎麼做到的？

  還有，葉愛嬌的死亡，與他有沒有關係？

  葉愛嬌負責收錢，牛金勇負責送貨，兩人之間必定有金錢往來，是利益分配不均，導致牛金勇下了殺手嗎？

  「不管怎麼樣，抓捕牛金勇，告慰徐保山烈士的在天之靈，這是我們刑偵中隊的份內之事。」孫達斌沉聲說道。

  但是，葉愛嬌死亡，這事必定是會驚動牛金勇的，他是不是已經偷偷逃出了興安市呢？

  醫院太平間，老人和年青人看到了葉愛嬌的屍體。眼淚潸然而下。這個女兒獨自在外打拼，每年都會拿不少的錢回來，今後，再不可能有了。

  「嬌嬌，跟你說帶著弟弟，你偏不願意，要是有他在，你何至於被人殺了呢？」老人喃喃自語，充滿了埋怨之情。

  年青人眼眶都紅了。

  出門之後，年青人說道：「爸，聽說殺姐姐的人，是一位副市長，至今警方沒有公布案情，我恐怕公安局向著那位副市長，這樣姐姐就白死了。」

  「不能讓你姐白死，他們不處理，我們就去上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