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轉機

  鄭為之死死地盯著亮光閃爍的方向。

  太遠了，看不清楚。

  還有一個原因，之前並沒有注意，亮光突然閃爍，給他極少的反應時間。如果不是一位訓練有素的刑警，可能壓根兒不會注意。

  再閃一次，就可以確定位置了。鄭為之想著，但事與願違。

  

  像是抓迷藏一樣，一閃之後，就陷入了寂靜。

  「走，我們快過去。」鄭為之深深地看了一眼，飛快地出門。

  「又怎麼了？」袁群英哀嘆，真不是個省心的小組長，想一出是一出，幹什麼事都不帶與人商量的。

  鄭為之健步如飛，袁群英腳步有些拖沓。

  鄭為之把車子開出車位，袁群英才姍姍來遲。

  「到底是小青年，腿腳快。」袁群英爬上車，有些自嘲地說道。

  鄭為之板著臉，一句話也沒有，一踩油門，越野車呼嘯而去。

  一點素質都沒有。

  袁群英腹誹。

  他剛才的說話，也是看到兩人不合拍，打算緩和一下氣氛，只要鄭為之隨便接句話，氣氛就不至於這麼冷了。

  他不過走的稍微慢點而已，至於這麼板著臉嗎？

  車子飛快地在前面一個小區停了下來。

  「你要找誰？」

  「進來先要登記。」

  幾名保安遊蕩在門口，一看到有人進來，兩人迅速走了過來。

  「快點打開，有急事。」

  鄭為之嚴肅地喊道。

  「有急事，也要先登記。」保安不為所動。

  鄭為之急了，他飛速地跳下車，朝袁群英喊了一聲，「袁哥，你來辦登記，我在那一幢。」他伸手一指，飛快地跑了進去。

  一名保安見狀，怕他生出什麼事非來，趕緊跟了過去。

  鄭為之在心中默想著樓層，按下了電梯。

  「你是幹什麼的？」保安在電梯裡追問。

  鄭為之也不言語，亮了亮證件。他不敢多說話，怕干擾了自己的記憶。生活中很常見，你數數，人家跟你說話，突然就發現數錯了。

  保安看了一眼，本來閒散的站姿，忽然變得筆直。

  「你好，請問你找誰？」開門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

  雖然是在家中，但她也梳洗整齊，打扮得當。她一手把門，一手放在門框上，有一種戒備的神態。明明問向鄭為之，眼睛卻是看著保安。

  雖然不認識保安，但穿著制服，身份識別相對容易。

  「他是警察，我是跟他來的。」保安趕緊撇清自己。

  心裡暗自埋怨。這個楞頭青，怎麼就跑到這一戶來了。

  也怪不得保安埋怨，這個人，是所有保安的噩夢。

  保安站崗聊天，她要投訴。

  小區車子亂停，她也撤訴保安不作為。

  有人遛狗不牽狗繩，還是保安管理太鬆散……

  千頭萬緒，歸於一點——保安你們工資白領了？

  「警察……」女人的聲音瞬間拔高，「你來幹什麼？」

  鄭為之本來還想假裝一個身份，被保安一說，計劃頓時流產，隨機應變道：「有點事，需要配合一下。」

  「什麼事？警察無緣無故上門，你知道會對我們造成多麼大的影響麼？知道的人，我們站得直坐得正，是配合警察工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了秦某人犯什麼事了。我跟你說，我前年就退休了，退休前雖然是領導幹部，但也行得正坐得端，從來不干違法亂紀的事情。現在倒好，退休了，有警察找上門來了，要是我一生的清譽被你們給毀了……」

  聲音清越，無休無止，哪裡像一位退休人員。

  保安拉著鄭為之的衣角，示意他走人。

  鄭為之硬著頭皮，趁她喘氣間隙的工夫問道：「阿姨，你們家住幾口人？」

  「我們家就我和我老伴在家，我退休了，老伴可還沒有退，你們要是污衊他的名聲……對了，你們是找他的？他上班不在家……」她端詳了兩遍，覺得這人不像是送禮的，舔舔嘴唇，又準備開始長篇大論了……

  保安心裡這個氣。

  就問這個，你問我得了，何必乾巴巴過來挨她一頓訓。

  「老秦……」保安剛開口，還沒說下去。

  女人盯著保安：「你們保安怎麼管事的，隨便什麼人，想進來就進來，想找誰，就找誰……我要投訴……」

  保安嚇得臉煞白。

  袁群英喘著氣，他跑到這兒也有一會兒，可是氣還沒有喘勻。

  聽著爭吵，心裡暗笑。

  叫你當個小組長就隨便跑，現在碰到硬釘子了吧！

  看你怎麼應付？

  「秦主任……」女子聽聞，一愣，馬上將頭轉向鄭為之。

  保安如蒙大赫，趕緊躲在鄭為之身後，心裡頭這個後悔，為嘛這麼積極，跟著這個楞頭青進來了呢？

  好在楞頭青還是有擔當的，勇於頂著火力向前沖。

  但他期待的火力點消失了。

  女人笑意吟吟地看著鄭為之，說道：「小伙子，你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鄭為之苦笑。

  不是不想說，而是您沒給機會說啊！

  不過他想要了解的，已經了解到了，就打起了退堂鼓。

  「秦主任，是這樣的。有人做好事不留名，當事人想找到他，當面感謝他，只知道在這一帶，我們這不是在走訪嘛！」

  「啊，那真是個好人啊，你們一定要找到他。其實，我那老伴，身為領導，也經常做好事不留名……說起來話長，警察同志，要不進屋裡坐坐，喝口水……」

  鄭為之一行，在女人殷切挽留的目光中，往樓梯上走。

  「絕了，這老女人，臉怎麼變得這麼快？」保安摸不著頭腦。

  袁群英見多識廣，知道是鄭為之的那聲「秦主任」起了作用。有些領導，從崗位上退下來，車水馬龍變成了門庭冷落，接受不了心理落差，便會在一些事情上極度挑剔。

  鄭為之，真有你的。

  不過，找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是怎麼回事？人民警察的身份，適合到處說謊嗎？

  保安眼看再跟著也沒有意義，就獨自離去。

  第二家，開門的是一位可愛的小朋友。

  鄭為之看到了孩子的奶奶，問了家裡幾口人，現在在不在家。又走了。

  「小鄭，你到底想找什麼？」袁群英雖然一頭霧水，心底卻有隱隱地猜測。

  「我也不是想的很清楚。」鄭為之苦笑。

  說話間，又走了兩家。

  「難道我的估計是錯誤的？」鄭為之也沒有信心了，神情有些頹廢。

  「你是想找到報警人。」袁群英說道。

  「我看到了閃光，估計是有人用望遠鏡窺視遠處，沒什麼事情，誰會拿著望遠鏡盯著人家的屋子看。」鄭為之說道。

  他看過一部電影，因為瞄準器的鏡面反光，狙擊手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對手一槍爆頭。

  「你早說嘛！」袁群英氣惱道，「閃光還有可能是鏡子，或者不鏽鋼的製品什麼的。你剛才要是說出來，我們分析一下，就不用跑那麼多冤枉路了。」

  「你說得對。」鄭為之虛心接受批評，「還有最後兩家在我觀測的範圍里，反正已經來了，看看再走。」

  袁群英暗嘆，虛心是表象，內里還是石頭一塊。

  這次開門的是一位年青男子。

  頭髮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洗過，亂糟糟的，穿著背心短褲，背心下擺處還有一塊不知怎麼形成的污漬。

  「你好，我們是第三方調查機構，上門徵集對物業公司服務意見建議的。」

  袁群英一怔。得，不再找不留姓名的好人，改調查機構了。

  「沒意見。」年輕男子輕聲說了句，準備關門。

  鄭為之把腳擠在門縫裡。

  「哎喲。」他誇張地大叫，把年輕男子嚇了一跳。

  「請問，我們能進來嗎？」鄭為之是懇求的語氣，行動卻不是。

  年輕男子無可奈何，只能答應。

  「先生您好，請問您的姓名？」鄭為之裝模做樣地問道，示意袁群英去找望遠鏡。這樣的距離，望遠鏡要看的清楚，那絕不是小朋友玩的玩具可以做到的，望遠鏡不會小。

  看著袁群英走向書房，年輕男子坐不住了。

  「你想幹什麼？」他站了起來。

  「我看看房屋結構，有沒有老化破損需要維修的，到時一併提供給你物業公司。」袁群英的謊話也是張口就來，完全忘記了剛才是怎麼吐槽鄭為之的。

  「裡面有什麼貴重東西嗎？」

  「沒，沒有……」年輕男子抑制住慌張，你們兩個去看看又能怎樣。

  欲蓋彌彰的表情，輕易讓袁群英捕捉到了。

  可能有門！

  他看了一眼鄭為之。鄭為之的眼底也有絲絲的興奮，就像已經選擇好了獵物的猛虎。

  袁群英進了書房。

  電腦，餅乾，餐巾紙……雜亂無章。

  他掃了一眼。

  心裡一涼。並沒有望遠鏡。那幾個小抽屜應該不足以藏好望遠鏡。

  難道還是判斷失誤了？

  「警官，你該檢查好了吧？」年輕男子充滿譏諷意味的聲音傳來。

  袁群英嘆氣，想偷偷翻一下抽屜的想法也落空了。

  他走了出來，攤攤雙手，意思沒有收穫。卻見鄭為之虎目注視著年輕男子:「不好意思，我們要看看書房裡有什麼。」

  「你們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還不知道嗎？」鄭為之冷笑道，「我們並沒有表露身份，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們是警官的？」

  袁群英一拍腦袋。平日裡對自己的身份過於熟悉，別人叫過來沒有異常感受。還是鄭為之，腦子反應快，知道他們身份，說明他剛才偷窺到了。

  年輕男子臉色蒼白，仍然強撐著，「你們沒有搜查令，現在請你們出去。」

  「請我們出去，好啊！」鄭為之說著，人卻往書房走。

  「大門在那裡。」年輕男子氣急敗壞地說道。

  「喔，不好意思啊，我走錯地方了。」他快速地掃了一眼。

  難道真的沒有望遠鏡？

  不可能看那麼遠。鄭為之窮儘自己目力，也只能看到死者家裡，火柴盒般大小的窗戶。

  「都看過了，可以走了吧！」年輕男子冷冷地說道。任誰遇到這麼樣的事，都不會有好臉色。

  「這就走。」鄭為之看到倒扣的雜誌下面，似乎有些微小的凸起，迅速過去揭開。

  年輕男子面色大變。

  「你幹什麼？怎麼能隨便動我的東西。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要舉報你們。警察了不起嗎？你們又沒有搜查令。等著受處分吧！」

  鄭為之播放手機錄音。

  「請問，我們能進來嗎？」

  「進來吧。」

  ……

  年輕男子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