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誰讓你們來的

  「現場勘查已經很完整了，沒什麼遺漏。」

  站在901的門口，袁群英不高興地說道。他不明白，為什麼鄭為之還要來現場看看，這不純粹浪費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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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勘查的記錄，現場的照片與視頻，相關的材料都完整的呈現在刑警隊的資料庫里。

  「袁哥，閒著也是閒著，反正目前也找不到線索，就當是散散心吧！」鄭為之笑道。

  沒有找到報警人和包養人，只能大海撈針一樣，做細緻的工作，比如把每個電話都打上一遍，查問對方的身份，以及與死者的往來情況，但這些工作枯燥且沒有技術含量，所以都交給了來支援的輔警，刑警們則主要是看卷宗，找線索，尋找偵破方向。

  這也是鄭為之說閒著也是閒著的由來。

  但說是這樣說，其實工作量不比現場勘查小。現場勘查至少知道應該做什麼，怎麼樣一步步做下去。看資料花費的是精神，還有有力無處使的憋屈感時刻伴隨著，精神壓力很大。

  現場還沒有封起來，看守的民警看到他們，趕緊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其實也沒有多大價值了，也該撤了吧。」袁群英輕聲嘀咕。

  民警聽聞，臉上的表情很熱切，很生動。

  畢竟守在這地方，還真不是個事。

  「別誤會，我們再來查看一下現場，什麼時候可以撤，那是領導才能下的命令。」鄭為之趕緊說道。

  他怕民警誤會。

  民警聽聞很是泄氣，一屁股坐了下去。

  鄭為之仔細地又察看了一遍房間的布局，依舊在腦海里勾勒著有人進來的畫像。

  門口站著陌生人……

  死者不會隨意開門，只能是熟悉的人。

  他跟隨在死者的身後，進入室內。走到了窗邊，順手拉上了窗簾……

  死者沒有驚異，說明對他到來的目的是清楚的。

  兩人進入了臥室……

  事後，男人從容不迫地打掃了一遍，然後離開，到了門口又擦拭了外面的門把手。

  那麼足跡呢？

  門口的腳印很是混亂，還能找到其中的一雙嗎？

  兇手甚至沒有打開空調。九月的天氣，打開空調，可以減緩屍體的腐爛，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延緩發現的時間。

  而沒有打開空調的行為，又是與前三起相像。

  鄭為之站在窗口，思索著。

  袁群英不耐煩地說道：「早說了，沒什麼遺漏，偏還要再跑一趟。」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在心裡說道，「你是組長，你就起勁折騰吧，自己負責的事有一攤呢，還要跑這裡來浪費時間。」

  透過窗戶向前面看，可以看到無數的多層住宅。這也是王亦兵頭痛的地方，那麼多戶人家，也不知道報警人是不是隱藏在其中，這一戶戶排查，工作量實在太大了。

  極目遠眺，還有幾幢高層。那已經是春曉軒的地界了。

  鄭為之正在用遠眺的方法，舒緩自己的眼神經，卻突然發現，遠處有亮光閃動……

  一間新開的會所里，一些人百無聊賴，一個個無聊地翻看著手機。

  中午睡覺，下午簽到，晚上歡叫。

  其中一人濃妝艷抹，並沒有關注娛樂消息，而是翻看著自己的相冊。

  「哎！這個破手機，才用了一年，又提示沒有空間了。」

  眾人聞言，都調笑起來：

  「誰讓你拍那麼多照片？」

  「今晚找個冤大頭，褲帶松松，讓他買個新手機。」

  ……

  「信你們個鬼，我還是刪掉一些照片靠譜。」片刻之後，女子驚叫起來，「窩草，嬌嬌和人打架的照片，這算不算有用的信息？那個帥帥的刑警說，提供有用信息可以得到獎勵的。」

  「你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了吧！」

  「幹著賣筆的事，操著警察的心。」

  「你是不是看那小伙帥氣，好追上去倒貼……」

  一時間，嘲諷聲四起。

  肖繼福坐在會議室，明明冷氣打得極低，他卻仍有一種躁狂的感覺。

  心亂如麻。

  因為出國考察的關係，很久沒有去過了。

  關係是私下保持的，大家都不知道。

  警方應該沒有掌握相關信息，否則早就找來了。

  害怕，

  僥倖，

  懷疑，

  各種情緒紛至沓來。

  以至於坐辦公室有人敲門都會全身一凜。

  「肖副市長……肖副市長……」伴隨著旁邊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剛才在想一些事情。」肖繼福開口說道，「相比國外生產的高度機械化，我們以人力來堆的方式，確實有些落伍了啊！」

  肖繼福說話的時候，面部的表情是沉痛的。

  小會議室里，落座的除了幾位機關幹部，更多的是企業領導，是部分規上企業負責人。

  他們全都參加了這次出國考察，這是考察的最後一項議程——總結會議。

  「肖副市長真是兢兢業業，工作那麼忙，一心想著全市企業發展。」

  「是啊，考察的時候，你看肖副市長問得那個仔細。」

  「我覺得有些汗顏，在某些環節上，肖副市長了解的比我還多，就像廠里的技術人員，回頭我也要學習領導，把心沉下去，紮根到每個具體環節，不求成為專家，但也要做到各個環節能夠大致了解。」

  ……

  小會議室里交頭接耳，一片讚揚之聲。

  「咳！」肖副市長清了清嗓子。

  與會眾人知道領導要發表重要講話了，馬上安靜下來，攤開了面前的筆記本。

  「同志們，這次出國考察，開拓了我們的眼界。與世界接軌，不是隨便說說的，需要有與世界接軌的眼光，與世界接軌的科技，與世界接軌的生產方式……

  我市近幾年的經濟增速很快，有賴於在座各位，你們是興安市經濟發展的排頭後和引路人……

  不可否認，在我市的經濟發展中，還存在著人力堆積代替科技進步，研發投入不足，科研工作者的積極性不高等不利因素……

  通過這次考察，我們親眼看到了先進的生產方式……接下來，對於提升全市的經濟工作，我簡單地提三點建議：

  第一，紮實消化考察內容，提出適合企業發展的頂層戰略。

  ……」

  肖副市長的發言洋洋灑灑。三點下面又分三點。

  講話稿已經三易其稿，但他仍然不滿意，所以親自列了一個大綱，讓秘書連夜完成的。

  肖副市長沉浸在自己的講話中，這一刻，他忘記了身邊所有的事情，只是專注地投入到了講話中。

  會議室就是他的主場，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打斷他的講話。

  高董事長正在奮筆疾書。

  胳膊被撞了一下。

  他停了下來，旁邊卓經理扔給他一根煙。

  「拍照早就拍好，你還這麼認真裝樣子幹嘛？」他看了一眼高董事長的筆記本，「喲，練字啊！」

  「閒著也是閒著，開小會也不太好玩手機。」高董事長憨厚地笑了笑。

  他趁著扭頭點菸的工夫，看了一眼卓經理的筆記本。

  一隻小狗，

  一頭梅花鹿，

  都已經成形了。別說，還像模像樣的。

  卓經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合攏筆記本，說道：「都是開會練出來的，呵呵！」

  會場摸魚，各有高招。

  「肖副市長，肖副市長……」門外有人輕喊。

  「什麼事，肖副市長正在講話。」秘書停止記錄，趕緊跑出去應付，「你又不是不知道，肖副市長最恨別人打斷他講話。」

  「不打斷不行啊！他們找得急。」來人苦笑。

  他的身後，兩名刑警身穿制服，站得筆直。

  「刑警隊的，要找肖副市長。」

  「讓他們等一下，肖副市長講完話，我安排時間接待。」秘書正眼都沒有看眼前的刑警，「這個會議完成，肖副市長還要參加一個剪彩儀式……」

  「不用安排了。」刑警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

  秘書一楞。小警察而已，你以為你是誰？

  如果來的人是紀委監委的工作人員，秘書說不定已經嚇得抖抖索索了。

  好在，並不是。

  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困難，需要尋求肖副市長的幫助。

  哼！先得過了我這一關！秘書昂首挺胸。

  刑警拿出拘捕令。

  「我們要馬上帶走犯罪嫌疑人肖繼福。」

  秘書定睛看清了拘捕令上的名字，雙腿發軟，靠在牆上，才不至於癱倒在地上。

  會議室里一片譁然。

  畫狗的那位：「狗日的，我早就知道他要出事，考察的時候，你看他玩的那樣，比我們還凶。」

  練字那位：「看他講話前走神那樣兒，看來已經知道事發了啊！」

  「你送的禮物都白送了。」有人幸災樂禍。

  「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手腕上那塊十幾萬的綠水鬼怎麼來的嗎？」

  ……

  但是，大家都有疑問，肖副市長犯什麼事了？經濟問題也不該是刑警出面啊！

  不應該是紀委監委的工作人員嗎？

  肖繼福面色蒼白。

  「我是市里領導，是誰下的拘捕令？你讓他自己過來……」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誰給了你們權利，來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要控告你們。」

  「警察還要知法犯法嗎？」

  「我不走，我現在是在工作崗位上，你知道做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嗎？」

  「興安市的經濟工作還要靠我來推動……」

  他的內心絕望，卻兀自要強撐著。

  但色厲內荏的表現，在刑警的鷹眼之下，愈發表現出內心的惶惑無處遁行。

  「葉愛嬌，你不會不認識吧？」刑警見慣了嫌疑人撒潑鬧騰的情景，只用了一句話就擊潰了他的僥倖。

  肖繼福像是一條抽掉了骨頭的蛇，軟綿綿的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