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案發

  時間2016年9月，天氣雨。

  九月是開學季，興安通常會在開學前，連著下幾天雨，用哭泣的形式，歡迎進入學校的學子們，之後會有一段時間是連續的晴天。但是今年的天氣不一樣，九月頭上又連著下了幾場雨。

  鄭為之去勘查現場的時候，就是淫雨霏霏的天氣。

  鄭為之是興安市刑警大隊的刑警，隸屬於刑偵中隊第一組，主要任務就是現場勘查。

  他從警校畢業就加入了刑偵中隊，如今已經是第四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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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報警中心接到報警。

  「淵居軒37幢901戶可能出了意外。」報警方用的是不確定的語氣。

  「今天下雨，她晾出的衣服沒有收。」

  「前幾天見過她，但最近幾天沒看到她出門。」

  「敲門沒反應，聯繫了社區，打她電話無人應答。」

  ……

  指揮中心也沒當什麼大事。

  畢竟，下雨天不收衣服的人，不多，但也不至於少到家家戶戶可以有民警上門。

  淵居軒屬於新城區燕里街道，轄區燕里派出所接到指揮中心的電話後，就安排了兩名輔警上門查看。

  輔警上門查看，也去了社區，又找到對門的鄰居詢問，都說沒覺得有什麼異常，於是也就回來了。

  下午，110報警中心又接到了報警。

  「淵居軒37幢901戶出了意外。」

  減少了「可能」兩字，說話的語氣也更為堅決了。110的接線員正好沒有交班，聽到是熟悉的地點，還有熟悉的聲音，但是，電話號碼卻是不同的。

  「燕里派出所去調查了，周圍的人都說沒有異常。請問，你是住在哪裡的？我們可以安排警務人員上門，你有什麼需要反應的，可以面談。」

  對方啪地掛斷了電話。

  接著，又有不同的電話號碼打了進來。

  「淵居軒37幢901戶出了意外。」

  「您好，請問您的姓名和住址，無端占用110報警資源，是違法的，如果真的有情況，請詳細說明。」接線員用堅決的口氣說道。

  她希望對方不要無端地作弄自己。

  110報警電話是幫助群眾的有限公共資源，胡亂撥打會擠占了他人正常報警、求助的權利，有限的警力會被白白浪費。

  按照規定，無事撥打110電話惡意騷擾、謊報警情的行為都屬於違法行為，分情節輕重有不同的處理方法。

  但實際上，把這事當成正事來辦，會更加浪費有限的警力，所以不是太惡劣的話，通常也不會千方百計把人找出來，再加以罰款拘留什麼的。

  這也導致了，有些人就把胡亂撥打110，當成了酒後的娛樂。

  接線員最煩的就是這類人。如果話筒里能夠伸出一把電擊槍，把對方電擊一下，讓他下次不敢無事撥打110的話，她是非常願意的。

  「開窗拉窗簾，你覺得正常嗎？」

  「晾出的衣服不收，你覺得正常嗎？」

  「明明大前天進了門，沒有再出門，你覺得正常嗎？」

  「一個獨居的女人……群眾的生命安全，你們放在心上了嗎？」

  報警人像連珠槍一樣，射出了一串話語後，又啪地掛斷了電話。

  「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她沒有出門？」接線員的這句話都沒有來得及問出來。

  指揮中心無奈，再次要求燕里派出所去查看情況。

  這次去的是一位民警和一位輔警。基於上次查看的情況，他們還帶上開鎖匠。

  兩人說說笑笑的。

  「萬一開門遇到個裸女……」

  「這樣不是發達了……我就抓住她，用我的身體擋住你色色的目光……你可要為我作證，不是有意揩油。」

  氣氛歡快。

  這也導致了開鎖匠開完鎖沒有及時離開，他覺得奇怪，為什麼兩名警務人員會讓他開鎖？他以為屋裡有女人涉嫌違法犯罪，卻抗拒著不願意開門，所以報著看熱鬧的心態，沒有及時離開。

  他聽到輔警啊的一聲驚呼。

  真的有好看的。

  他不假思索的邁開了雙腿。

  如果有後悔藥，他不僅不會進去，而且會在開鎖之後直接就走。

  一具赤裸的女屍躺在床上，雙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嘴巴張開，口角溢出了鮮血。

  因為嘴巴張開的緣故，面部已經變形。

  桌上擺的大幅照片很漂亮。

  但床上的屍體，看著非常的可怖。

  還有一陣陣的臭味，侵襲著他的嗅覺器官。連帶著胃裡一陣的翻江倒海。

  他掩著嘴，趕緊逃出了門外。

  但這若有若無的屍臭味，卻跟隨著來到了門外。

  他一陣地乾嘔，嘴裡垂下長長的涎水。

  民警和輔警還好些，他們畢竟見過些場面。在輔警驚呼出聲後，民警鎮定地打通了電話，退到門外，保護現場。

  這事，還得刑偵中隊來辦。

  鄭為之和袁群英最先到達現場，不是其他人慢，而是現場勘查組就是他們兩人。

  「小鄭組長，我們從哪裡入手？」袁群英問道，聲音略有點酸。

  守候在門口的民警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鄭為之，細皮嫩 肉，長得挺帥，明顯沒有說話的袁群英老成，竟然還是組長。

  鄭為之瞥了他一眼，說道：「照習慣吧！」

  其實，袁群英這句話不需要問。他比鄭為之還大了七歲，工作在勘查第一線已經十年了，現場勘查從哪裡開始，他心裡門清。

  但比他小七歲的鄭為之偏偏擔任了組長，他這個工作了十年，出過無數現場的老人，偏偏要被他領導。

  如果鄭為之比他大，哪怕是大半個月，他也會心安理得一些。如今，不忿，就從話語裡淡淡地流淌了出來。

  年資論英雄，在很多人意識里根深蒂固。

  鄭為之其實也無奈。

  只是不上檯面的一個小組長而已，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當了什麼官。這個現場勘查組組長並不是市公安局的領導編制，只是中隊裡為了辦事方便，找個人傳達上級精神而已。就像即使只有兩個人的辦公室，也要設個辦公室主任，這個主任不同於真正的辦公室主任，只是接發通知。要衛生檢查啦，大家收拾一下，或者自己多干一點活，因為很多時候指揮不動辦公室的其他人。

  但袁群英顯然不這麼想。

  沒有編制的職務，也是職務，也會更多地出現在領導面前，而讓領導關注到。

  鄭為之沒有多說話，有些事，需要時間來沉澱。

  他默默地觀察著。

  這是三室兩廳的結構，看起來面積雖然不大，但這是因為電梯房公推面積大的緣故，房產證上，至少一百四十個平方。

  高檔住宅區。

  裝修的很精緻，歐式風格。

  住在這裡的人，應該不缺錢。

  袁群英做著現場保護的警戒線。

  「哪些人進來過？」他詢問道。

  「就我們三個。」民警回答。

  「警官，我是開鎖的，現在任務完成了，能不能先走了？」開鎖匠惴惴不安地問道。

  沒有兩人玩笑中裸女不說，還是可怖的女屍。到現在還不能走，鼻孔中總是漂浮著若有若無的臭味。他真後悔，為什麼不開完鎖，轉身就走呢。熱鬧，有這麼好看嗎？

  「還不能走，都要做相關筆錄的。」袁群英的話語客氣但堅定，不容人反對。

  開鎖匠更後悔了。浪費的時間，對他來說，就是金錢吶。

  很快，第一組的組長吳進榮也來了。他是位面孔方正，臉色有些黝黑的男人。

  「吳組，現場……」袁群英開口欲說。

  「等下吧，孫隊已經到了樓下，馬上就上來了，省得你們匯報兩遍了。」吳進榮擺擺手，打斷了袁群英的話頭。

  這個吳組，有點不懂規矩，恐怕以後很難升上去。民警在一旁暗暗揣測。

  他也是普通民警。

  但沒吃豬肉，不等於沒見過豬跑。

  在領導到來之前，掌握儘可能多的信息，在領導詢問的時候，能夠裝模作樣的像是已經成竹在胸一樣，這才能讓領導看到你的能力。

  所以……

  不應該是急忙問一些第一手的關鍵資料，到時可以搪塞領導嗎？

  民警在派出所，所以知道公安局一些內部情況。這個組長比前一個小組長還是有點不一樣，刑偵中隊業務性極強，如果要提拔幹部，通常會在三個組的組長副組長中產生。所以混到第一組的組長，雖然依舊沒有公安局的幹部編制，離那個位置已經卻是咫尺之遙了。

  這個時候，還不努力一些！不應該！不靠譜！

  民警根據自己觀察人的經驗，已經把吳進榮打入了冷宮。

  「孫隊，你來了。」一直板著臉的吳進榮換上了柔和的臉色，這讓他黝黑的臉上有了一絲靈動，「來，小鄭，你向孫隊匯報一下現場勘查的結果。」

  袁群英臉色有些無奈。

  吳進榮的話一點毛病都沒有。有小組長在，當然是小組長匯報。

  但是，因為是命案，領導們來的很快，他和鄭為之也沒有時間認真的交流過。

  到最後，再補充幾個要點，才能顯出自己的手段。他著急的把自己的勘查結果再回想一遍，生怕漏過重要的信息。

  「現場是一具女屍，大約三十歲左右。目測死亡時間是一到兩天，按照裸露身體的情況來看，生前可能遭受了性侵，另外，初步推測這裡就是第一現場。地面除了我們這些人的腳印，沒有其他，窗台門口等都沒有觀察指紋，接下來我們要使用儀器……」

  鄭為之井井有條地把觀察到的結果匯報給領導。

  「小袁，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吳進榮問道。

  袁群英歪著脖子想了半天，「目前就是這些情況，沒有其他的。」他有些頹然說道。

  民警的目光一閃，對吳進榮的看法有了變化。

  制止組員的搶先匯報，把向領導匯報的機會留給小組長……不簡單，不簡單。

  粗中有細，拿捏到位。

  真好看的……宮斗……刑警版！

  吳進榮如果知道的話，恐怕會哭笑不得。隨意舉動罷了，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