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又來一個

  家宴還沒有結束，鄭為之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路上還接到了個臨時任務，看起來事情已經了結了，所以告訴我一聲。」鄭為之笑著說道。

  「鄭為之，你在哪裡？」

  鄭為之接起電話，電話里響起略顯急切的聲音。是派出所副所長邵宣打來的電話。

  不是袁曉嵐的電話。鄭為之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

  「今天休假，我回家了。」鄭為之如實說道。

  「回家，不在宿舍嗎？」

  「嗯，不在宿舍，回興安市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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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那你儘量早點回來吧。」邵宣說道。

  「邵所，是怎麼回事？」鄭為之問道。但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聽到對方掛斷了電話。

  鄭為之看著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些尷尬。

  「所里可能有事，我再回個電話問一問。」他走開，到了自己的房間。

  邵宣的電話占線。

  鄭為之等了片刻，再次撥打，還是占線。他從電話簿翻到袁曉嵐的名字，打了過去。

  袁曉嵐馬上接起了電話。

  「所里有什麼事嗎？」

  「小前崗村的村民報警，說是楊安平捅死了楊安樂，現在已經逃走了。」

  「啊！」鄭為之一楞神，他可沒有想到會發生惡性案件，而且還是兄弟倆之間。

  這兄弟倆該是多深的仇怨。

  「上午你不是出警了嗎？」

  「是啊，鬧半天他們爭執是為了那八萬元。」袁曉嵐氣憤地說道，「楊老大給了老二兩千元，老二覺得給少了，兩個人就打起來了，我勸了半天，楊老二總算回家去了，沒想到中午又出事了。」

  為了那八萬元。

  這錢，會引出事端的。當初鄭為之就這樣說過，但他也沒有想到，一語成讖竟然應在他們兄弟倆這裡。

  他不知道，上午的時候，袁曉嵐的出警，表面上已經讓兩人的火氣按捺了下去。

  雖然是齷齪的小事一大堆，但到底是親兄弟。

  袁曉嵐勸大的一方，想想現在妻子沒了，很多事情還需要弟弟幫襯著，又勸小的一方，小時候就是大哥帶大的，為了這萬兒八千的，值得嗎？

  楊安樂蔫頭蔫腦地回去了，還想著怎麼向媳婦匯報。

  楊安平雖然兀自有些氣不消，但弟弟已經回去了，也沒有再提分錢的事，至少目前看來，這件事算是擺平了。

  袁曉嵐也長出了一口氣，事情終於解決了。她也不希望經常往這裡跑。

  袁曉嵐剛走，羅有德就來了。他是羅奇英的弟弟，也就是楊安平的小舅子。

  他卡著飯點到的，並沒有趕上剛才的衝突。農村人家，每次做飯都會多做一些，一是自己種的糧食也不值錢，二是因為人吃不了，還有雞鴨貓狗需要喂，所以羅有德也沒有事先打招呼就來了。

  肯定餓不著客人。

  「來，正好陪姐夫整兩杯。」楊安平也是鬱悶，正想找個人喝點酒，嘮嘮嗑。

  他忙活了起來，冰箱裡有肉，地頭上還有大白菜，農村人雞鴨蛋也不缺。沒一會兒功夫，桌上看起來也有模有樣。

  「舅舅。」楊安平的兩個兒子楊明良和楊明康從屋裡出來。

  「給你們買了點吃的，在摩托車的箱子裡，自己去拿。」羅有德說道。

  兩個小孩子歡呼雀躍起來。

  「坐下，先吃了飯再去。」楊安平吼了一聲，「手機交出來，下午不准再玩遊戲了。」

  楊明良和楊明康瞬間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兩人快速劃拉了幾口飯，就拿著零食回樓上去，只要不交出手機，該打遊戲還得打。反正他們也習慣了，父親喊的比較多，但動真格的比較少。

  楊安平也沒有再提手機的事，而是給羅有德加滿了酒。

  如果不是因為上午的事，他這時候喝酒，還會叫上楊安樂，這兄弟倆，都是好酒的。也因為兩人都好酒，有些事拿到酒桌上說說也就散了，這也是兩家雖然小矛盾不斷，但兄弟倆還是能夠一起辦事的原因所在。

  想到這裡，他就嘆氣。

  羅有德就問了。楊安平就說老二要拿去八萬元里的四分之一，羅有德聽著就惱火了。

  「這是我姐的命換來的，他就怎麼這麼有臉呢？」

  「其實老二還是不錯的，估計出主意的是他媳婦。」楊安平替兄弟解釋了一句。

  「姐夫，不是我說你，他這樣的做法，你還慣著他幹嘛？」

  「也不是慣著他，畢竟是弟弟。」派出所民警剛來調解過，楊安平也覺得兄弟之間，不宜鬧得太生分。

  他覺得弟弟其實為人還不錯，就是有些聽媳婦的，他那個媳婦，又是個不省心的主，這次大嫂的事，裝病在家不出頭，比其他不是親戚的鄰居都不如，真讓人寒心。

  更過分的是，在背後支使老二，連大嫂的賣命錢也要覬覦。

  「他們也太不像話了，我找他們論理去。」羅有德把筷子往桌子重重一擱，就站了起來。

  「你坐下，派出所都來過了，還輪得到你。」楊安平叫住他，心裡很高興，儘管是媳婦家的人，仍然是幫著他的。

  比弟媳婦強，比親兄弟也強。

  他眼圈有些發紅，喝了一大口酒。當年，聽羅奇英的話，給羅有德一家不少的照拂，值了。

  「姐夫，其實我也有點事。」聊了一陣，羅有德突然有些為難地說道。

  「什麼事，你說吧，姐夫幫你。」楊安平不假思索地說道。估計是幹活缺勞力，反正以前也幫過不少。

  「姐夫，我想借點錢。」

  羅有德前幾天晚上在村里參賭，輸光了不說，還借了一萬元的高利貸。

  在賭場裡，頭腦發熱，沒覺得有什麼。第二天就覺得不對勁了，那可是高利貸啊，借一萬到手九千五，當天的利息就是五百，第二天就得還一萬零五百，第三天要還一萬一千……這上漲的態勢，也忒驚人了。

  他不敢跟他父親說。羅有德的父親脾氣暴躁，知道了這事，打死他不至於，打斷一條腿極有可能。他見到父親，總是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不知道孩子成長也需要溝通，老一輩的做法，其實也帶來了很多家庭教育問題。

  羅有德為了這事，差點把腦袋抓禿了，等知道大姐的事，眼睛一轉，覺得機會來了。

  大姐用命換來的錢，他當然不敢胡來。但是，大姐這些錢，不應該是留給外甥的嗎？外甥年紀還小，暫時用不上，給舅舅先解個急，有什麼問題呢？

  所以他也沒有通知楊安平，直接就趕過來了。

  沒想到，姐夫和他弟弟起爭執了。一時間，羅有德覺得如果就這麼說出口，那不是和楊安樂沒區別了嗎？他一邊說著家長里短的事，一邊想怎麼尋機說出借錢的話來。

  終於找到機會了，看著楊安平先答應下來，就覺得找到門路了。

  他繼續說道：「姐夫，我前兩天手氣不好，輸了不少，還借了高利貸，想在你這裡周轉一下。」

  看著楊安平沒言語，他又說道：「姐夫，反正要留些錢給明良和明康的，先借給我應急。」

  不得不說，羅有德在有些事情上，還是有點混的，他沒有想明白事兒。

  他想的是借錢，覺得楊安平不會不借，與其存銀行，不如借給他，畢竟是小舅子嘛，又不是不還。

  有些人就是這樣，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看事情。

  楊安平剛經歷過弟弟的事，對錢這個字尤其敏感。

  小舅子說要借錢？

  這麼巧，從派出所拿回來八萬元，他就借了高利貸了。

  還是以此為藉口，從這裡借些錢去，再來個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

  那不就是和老二一樣，要分走一些羅奇英用命換來的錢嗎？

  虧我剛才覺得他還知道知恩圖報。

  他心裡一陣的悲涼，人剛走，錢到手還沒有捂熱，就有了兩撥人，看上了這些錢。

  心情極差。

  自己喝，讓羅有德喝，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越喝，話越多。

  楊安平心情不佳，與老二家的陳年往事，慢慢的吐了個乾淨。羅有德有求於他，順著他的毛直捋……

  尤如火上澆油。

  楊安樂回家也在喝悶酒，他比楊安平更鬱悶，因為旁邊還有個媳婦在不停地數落他。

  說他主意多，可只能給別人出主意。

  說他顧念大哥情分，可人家大哥有沒有理他。

  袁曉嵐的勸解，只維持了不到一餐飯的工夫。楊安樂在媳婦的攛掇之下，借著酒意，又來到了老大的家裡。

  「你們都只看著她用命換來的錢！」楊安平本來就有不平，在羅有德的撩撥下，火氣正在上升，此時楊安樂又過來說起了八萬元的事，胸中有一股熊熊的怒火隨著酒意一起像湧泉一樣冒了出來。他順手抄起了桌邊的一把尖刀……

  「這是我家的錢！」

  「這是孩子他娘的命換來的錢！」

  「這是留給娃們娶媳婦的錢！」

  一連三刀，都狠狠的刺在楊安樂的腹部和胸部。

  楊安樂手指張開，想要抓住他的大哥，但卻無力握緊，他的口角溢出了血沫。

  羅有德看到楊安樂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楊安平茫然舉刀的樣子，不知道他下一刻會把刀刺向哪裡。他突然感覺到雙腿上熱熱的液體淌了下來，連滾帶爬的逃到室外。

  「姐夫，我不要借錢了……」

  「殺人啦……」

  悽厲的聲音響了起來。

  ……

  「報警的人說，楊安樂被楊安平捅死了，如今楊安平在逃，我正在趕去現場的途中。」袁曉嵐在電話里說道，電話里還傳來了瘋狂的警笛聲，顯然警車正在快速行駛的途中。

  「你小心點。」鄭為之關照了一句，「我也會馬上回來的。」

  「嗯，我知道了。你也不要急，開車穩著點。楊安平這一逃，肯定去了山里，抓捕行動可能還要依靠你這位……」袁曉嵐最後還是收住口，沒有把刑警兩字吐出來。

  鄭為之估計邵宣找他的意思，就是要讓他第一時間去把楊安平抓捕。

  大埔鎮的位置特殊，離國境線並不遠，如果讓楊安平逃走了，這起案子就會掛在派出所的案頭，成為每年考核評價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