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兄弟情值多少

  袁曉嵐聯繫鄭為之，知道他在回去的路上，就沒有多說話。帶上一名派出所的輔警就出發了。

  反正這事，即複雜又簡單。複雜的是，傷痕永遠存在，來個神仙也救不了。簡單的是，畢竟是親兄弟，還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們也不想弄成怎麼樣，給他們個台階，大家各回各家也就罷了。

  到楊安平的家，她現在也算是輕車熟路。

  楊安樂坐在門檻邊的小椅子上，陽光照進來，他的臉半明半暗的。楊安平則是坐在桌子邊，悶聲不響地抽菸。

  周圍是圍觀的村民，指指點點，卻沒有人上前。

  「警察同志來了。」有人喊了一聲。頓時，圍攏來的人，拉開了一個缺口。

  「作孽啊，為了這麼一點錢，兄弟倆都打起來了。」

  

  「他們兄弟倆，本來關係就不好。」

  「是的，老大一直埋怨爹娘太偏袒老二，什麼好處都讓給老二。」

  「不是說是借錢嗎？」

  「你傻啊，這時候借的錢，還會還嗎？」

  「羅奇英在黃泉路上，聽到這消息，不知道什麼想法？」

  ……

  圍觀村民的議論聲傳到了袁曉嵐的耳中。

  袁曉嵐一聽，已經明白了個大概。羅奇英死了，屍骨未寒，兄弟倆已經為這八萬元鬧起來了。

  她想不通，親兄弟的感情，合著還不值八萬元啊！

  突然間，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神色有些變幻。

  袁曉嵐把圍觀的人驅散。說是驅散，也只是讓他們在更遠一點的地方議論，好事的村民，尤其是在這個農活不忙的時間，是渴望落下一件大事來，成為他們茶餘飯後談資的。

  不過，至少她坐在桌子邊，視線穿過門口，已經看不到那些村民了。

  楊安平的左臉鐵青，這不是氣的，而是在爭執中被楊安樂打了一拳。

  楊安樂眉弓上的舊傷也被拉扯開了，鮮血滴落下來，外套上有一滴滴的血跡。

  「袁警官，你給評評理……」

  袁曉嵐一進門，楊安平就敞開粗大的嗓門吼了起來。

  楊安平怒氣迸發。這八萬元，可是孩子他媽的命換回來的，你這個做弟弟的，竟然眼紅這八萬元，打主意打到這上頭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況，做哥的不是沒有考慮你這個弟弟，別人二百元，你是二千元，一個人抵別人十個，你還嫌不知足。

  楊安樂從自己媳婦那裡雄糾糾氣昂昂地出來，他倒也不是一定要二萬元，只是先喊出一個數字來，你做大哥的不願意，不可以再把數字往下讓讓嗎？

  一言不合，就動手了，當我是怕你嗎？

  一分沒拿到，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見媳婦，他也不願意。

  但這些話，他說不出來，只能強調著自己這些年過得不如意，家裡兒子女兒都沒能過上好日子，而且蓋房子借了不少錢，眼看著還不夠，先借點錢來應急，又怎麼了？

  不是想分錢，只是哭窮。誰窮誰有理。

  兩人在袁曉嵐面前，各自說著自己的理。

  「你們倆不是親兄弟嗎？」

  袁曉嵐耐心地勸解，面上的神色不動，其實心裡也窩著一把火。

  這兄弟倆，臉皮真夠厚的。

  在派出所訛錢的時候，關係好的能夠穿一條褲子，回頭分贓就撕破了臉。

  既然撕破臉，那也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還要請派出所來調解是幾個意思？

  她以為是兄弟報警，讓派出所來調解他們分錢的事。

  這點，她倒是誤解這兄弟倆了。

  眼看著倆人打起來，旁觀的村民報警，再以等警察來為由，把兩人勸開來的。

  既然來了，總得做事，不然再被投訴一下，張所會氣個半死。

  又是親兄弟，又是鄰居，還是從兄弟之情入手更靠譜。

  「楊老大，你們出事了，是誰來幫你？……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啊！」

  「楊老二，你小的時候，是誰一直幫你的？……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世間最難得者兄弟。」

  兄弟之間，應該互相幫忙，不是互相拆台。

  你們兄弟做這事，不是讓圍觀的村民笑掉大牙麼？

  袁曉嵐說的口乾舌燥。但也不是全無效果，兄弟兩人的臉色都有了些變化。

  主要還是犟太久了，兩人都覺得無趣。

  ……

  「你就是一個小班主任，有困難交給你們校長就好了。」鄭為之聽他們說了半天，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吃白菜的人，操著賣燕窩的心，何必！

  「如果這麼簡單，還找你們回來幹嗎？」朱巧麗白了兒子一眼，這個小子，從小就沒讓她省心過，讀書時候頑皮不說，長大了也不聽話，工作了，與同事們還處不好，滿腦袋都裝了一些什麼啊？規矩，原則……怎麼就不明白，法院裡都要講情理呢？

  林嘉蘭有她的難處。

  校長不願意被要挾，有了一次不好的開頭，以後其他的家長有樣學樣怎麼辦？學校里，學生跌跤摔傷是常有的事，動輒就讓學校里賠，以後學校還要不要舉行正常的體育活動了。

  他希望家長通過法院來解決這個問題的，但事實上，家長最不願的就是公平解決。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希望班主任能夠做通家長的思想工作。家長不一定賣校長的面子，但班主任的面子還是會給的，畢竟孩子是在班級里，有很多事情是經過班主任的手處理的。

  但是，他也忽略了一件事。

  家長給班主任面子，通常是家長對班主任有所訴求。比如評個三好學生，比如給學生換個位子，比如額外對自己的孩子關照一些……但是，劉文高是什麼人，說好聽點，是一位後進生，說不好聽，那就是一位學渣，還好性格有些懦弱，沒有淪為雙差生。

  劉興國對於自己孩子的成績，壓根兒沒有追求，因此對於班主任也沒有巴結的意思。不僅不巴結，還時不時的利用班主任，來增添學校的壓力。

  林嘉蘭現在是夾在中間，兩邊都不好做人。

  而且，這件事處理不好，家長時時找上她，也影響了她的日常生活。

  「這校長也真是的，有能耐自己解決，找你這個小小的班主任算怎麼回事？」鄭為之為林嘉蘭打抱不平。

  「校長那裡也難做的。」林嘉蘭小聲說道，她倒是想幫學校的忙，把這件事情平息下去，真鬧大了，上了媒體，對學校的聲譽也不利。

  「要麼你去跟教育局領導打個招呼，讓校長別找嘉蘭來解決這件事了。」朱巧麗向著朱大偉說道。

  「姐，打個招呼簡單。」朱大偉緩緩地說道，「不過這個招呼打了，嘉蘭以後在學校里也會不好過。」

  朱大偉想的是，教育局領導一說這事，校長就會明白，是林嘉蘭托人辦的。在這件事上，林嘉蘭是能夠置身事外了，但校長既然讓林嘉蘭說服家長，說明在這件事上，他對林嘉蘭是寄予厚望的。林嘉蘭的態度，恐怕很難不讓校長生出另外的看法。

  在座的都是人精，這種微妙的心態變化，在朱大偉一提之後，也都明白了，不需要朱大偉做出過多的解釋。

  「我覺得你可以給校長提個建議，找社區幫忙。」朱大偉說道。這事，他覺得自己壓根就插不上手。如果家長以躺平的態度來說話，那多大的領導都不管用，反倒是社區幹部，有可能說得上話。

  縣官不如現管的。醫療、補助……很多事情，是通過社區來辦手續，要是社區方面給你卡一卡，不說寸步難行，到處難受是肯定有的。

  「我覺得，是不是找一下劉興國的那個親戚，他是背後的軍師，說的話可能管用。」林嘉蘭看了眼朱大偉，小聲說道。

  劉興國的親戚是機關的，機關幹部不是要聽領導的嗎，如果領導關照了，他會不會要求劉興國收斂一些呢。林嘉蘭是這樣想的。

  「這是個好主意啊！」朱巧麗笑了，「領導跟他說說，他再跟劉興國說一說，這事情說不定就解決了。」

  鄭為之一看，原來這主意是母女倆想出來的，如今在唱雙簧呢，恐怕這也是找朱大偉來吃飯的目的。

  但是，這也能行？

  劉興國已經看到肉在眼前了，親戚這裡能說動他嗎？可以撈錢的主意，誰都愛聽，反過來呢，還能不能聽？

  還有，劉興國的親戚願意出力嗎？領導囑咐了，他當面答應下來，接下來完全可以出工不出力，混機關的，這點本事誰不會啊！

  對於朱大偉來說，他是平白浪費個人情。人情這東西，可是要還的……

  舅舅肯定不會答應的。

  鄭為之作出了這樣的猜測。朱大偉也是人精，沒道理把這種沒什麼希望的事往自己身上攬，今天請他來，他能夠出個主意，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親戚叫什麼，哪個單位的？我去打個招呼。」朱大偉爽快地說道。

  舅舅這是變了性子了？鄭為之覺得奇怪，竟然一口答應下來。

  「大偉，你去說了，也沒有什麼用的吧，哪個領導願意沾染這種家事，平白浪費個人情。」鄭光軍皺眉說道。

  朱巧麗瞪了鄭光軍一眼，責怪他多生事端。

  朱大偉也有自己的考量，這事情，其實去說了也沒什麼用，但妹妹和她乾女兒都這麼說，你推三阻四的，這親戚還能做得成嗎？

  下次過來，還有現炒的爆炒腰花？

  不直接翻兩個白眼，就算很不錯了。

  先答應了再說，至於那邊打招呼，說要說一下，但也不需要多大的力度。

  都是正經機關呆著的，誰不比誰滑溜。

  「這不是嘉蘭的事嗎？」朱大偉說道，「不過嘉蘭你別抱太大希望，機關老油條太多了，你給校長出主意，讓他去找社區幫忙，兩件事一起做，成功率高一點。」

  林嘉蘭乖巧地點頭。

  朱巧麗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鄭為之面色複雜的看著舅舅和老爸，又是兩個唱雙簧的，事情能不能辦好不知道，先收穫一波感謝！

  這就叫：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