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楞頭青
2024-09-02 14:54:27
作者: 一貳得三
「真特麼見鬼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家長?還有校長這是幾個意思?就會把責任推老師頭上嗎?」鄭為之有些氣憤地說道。
「也不能這麼說,班主任與家長會熟悉點。」林嘉蘭輕聲說道。
「嘉蘭只是與家長溝通,雖說有些麻煩,但也不至於……」鄭為之話沒有說完,但大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家長不願意還錢,那也是校長拿不到錢,不至於全部怪罪到林嘉蘭的頭上。
「話不能這麼說。」朱巧麗說道,「嘉蘭怎麼的也在沈校長手下做事,校長對你有意見,以後日子還好過嗎?而且,最重要的是,家長也糾纏著她,要求學校賠錢。」
「為了這事,嘉蘭也是傷透了腦筋。」朱巧麗繼續說道。顯然她對於事情的來龍去脈是比較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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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鄭為之憤懣地說道。
「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這確實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人還能做到替夫還債。」鄭光軍說道,「可是這世界不僅僅是絕大部分人啊!」
鄭光軍說的替夫還債,鄭為之也知道。就在五年前,興安市一家企業的老闆跳樓自殺。在他死後,他的妻子發現因為他參與網絡賭球,輸光了幾百萬的家財不說,還以企業擴大再生產為由,借了近千萬的債務。
一時間,現狀壓得女人抬不起頭來。
有人勸她,這些都是你丈夫背著你借的,跟你無關,企業的債務,通過破產來解決爭端,你完全可以抽身事外。
如果用理智來衡量,這應該是最佳選擇了。
如果接手企業和債務。
只剩下空殼的企業,近千萬的債務。
賣掉企業不夠只能還一小半。
如果繼續做企業,需要投入的生產資金哪裡來,債主們天天等在企業門口怎麼辦,還有生產的產品會不會有市場?一切都是未知數。
把這些都扔一邊,自己憑工作掙錢,還有自己名下的房產,足夠過上小康的日子。
但女人的選擇出人意料。
她含著淚說道:「我不希望我的兒子,以後被戳著脊梁骨指指點點,我希望他能夠學會承擔責任。」毅然決然的,她扛起了只剩下空殼的企業以及債務。
運氣保佑善良的人。林細梅正好趕上了軸承需求的風口,她用了三年還清債務。如今,這家興盛軸承有限公司已經成為興安市的明星企業。她替夫還債的事,更是傳為美談,她也被評為全省的道德模範。
因為和林嘉蘭同姓,鄭為之還開過玩笑,「要是你認了這個姨,以後不需要工作就可以吃香喝辣。」
「現在這事情到那一步了?」鄭為之在感慨的時候,朱大偉的問話直指核心。
「手術已經做好,接下來就是養傷,明年會再開一次刀,把固定的鋼釘取出來。」林嘉蘭說道,「家長來過學校,已經通過學校聯繫了保險公司,相關保險賠付的費用已經付過去了。」
「手術一共用掉一萬六千多,保險公司賠付了一萬三,也就是家長自己承擔的部分應該是三千多,但現在家長即不還校長的錢,還要到學校里來,要求學校賠償營養費,家長的誤工費等兩萬元。」
「他們是要借小孩摔傷來發財嗎?」鄭光軍重重地哼了一聲。
「不對吧,整個醫療過程沒有結束,保險公司就賠款了?」朱大偉指的是後期還有一次取鋼釘的小手術,雖然手術小,但也必定會產生費用,難道家長不要後面那次手術的保險賠款嗎?
「按理說,是等全部的治療完成,再一次性賠付的,但是家長催得緊,學校里聯繫保險公司,保險公司同意了先行賠付這一次的,但整個理賠過程還沒有結束,等明年取出鋼釘之後,再全部結算完成。」林嘉蘭解釋道。
「到這一步了,跟你一個小班主任也沒有關係啊?」鄭為之說道。
「對啊,家長索要賠償的事,完全可以交由法院來解決。」朱大偉道。
「我們校長也是這麼說的。他的意思按照慣例,學校該做的事已經都完成了,至於在這過程中,家長覺得學校需要背負一定責任的,可以向法院起訴,法院判決下來該賠多少,學校里一分都不會少。」林嘉蘭說道。
「對啊,這才是正確的解決流程。」鄭光軍說道。
都願意走法律途徑,還要諫訪辦幹什麼?鄭為之心想。
「你以為家長願意這樣啊!」朱巧麗替林嘉蘭解釋道,「家長覺得法院和學校都是歸政府管的,是一家人,肯定會互相包庇,所以找法院是沒有用的。」
「哎,明明有法院,可是卻不被老百姓信任。」朱大偉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
「其實,事情的核心不在這裡。」林嘉蘭弱弱地開口道,「校長都跟他分析過了,什麼是責任事故,什麼是意外事故,像劉文高這樣的情況,事先詢問過他有沒有不適合運動的體質,也做了準備活動,跑道是新建的塑膠跑道,很是平整,他受傷後,我們也及時帶他去了醫院,知道他們沒帶錢,還借錢給他們……不管是應該做的,還是可以不做的,我們都已經做到位了。家長也明白,他是挑不出錯處的,法院也不會支持他,說穿了,他就是要訛學校的錢。」
鬧,問題就能得到解決,管他是合理訴求還是不合理訴求!鄭為之覺得悲哀,是什麼,讓這個社會變成了這樣。
「有人也勸校長了,花點錢平息事端好了,國家的錢,又不是你的錢,但是校長不同意,他說不能助長這種不正的風氣,不講道理的和諧,只是表面的和諧,要來有什麼用?在這種是非分明的事件上,如果都不能站住是的腳跟,那教育學生又從何談起?」
「真不知道你們校長是楞頭青,還是真的有教育理念?」朱巧麗嘀咕道,「現在當官的,不都是講究花錢消災嗎?」
不經意間講了個大實話。
鄭光軍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朱大偉安然端坐,沒有說話,可是不經意間,似乎皺了皺眉。
她瞥了一眼有些不滿的兩個男人,趕緊收拾了幾個空碗端進了廚房。
「其實我們校長這麼做,有些老師都很佩服的。」林嘉蘭低聲說道,「還有劉興國為什麼這麼做,據說後面是有軍師的,他的親戚中有人是機關的,說是學校發生了事,肯定要學校負全責的,還要家長掏錢,太沒有道理。學校這種地方,你找校長、諫訪……總能讓他們低頭。即使這件事情上他們沒責任,你也可以找其他的錯處,比如有沒有兩套課表、周六有沒有給部分學生補課、教育部規定的學生在校時間突破了沒有、有沒有徵訂課外的輔導資料……這種短處一抓一大把,你要抓住學校的痛處,不給錢就舉報……」
「這些你怎麼知道的?」鄭為之覺得有一種打入敵人內部的即視感。
「劉興國說的。」林嘉蘭說道。
「他把這些都告訴你了。」
「不僅如此,他已經多次騷擾到嘉蘭了。」朱巧麗從廚房裡透出半個頭說道。
人在廚房,耳朵在廳堂。
「他半夜裡打電話,在學校門口攔住我……」林嘉蘭輕聲說道。
朱大偉和鄭光軍對視了一眼,劉興國這人,不好對付。
看似他把老底都說出來,沒有城府,但這是陽謀,他就是按照這個去做,你也沒有什麼辦法。
學校迎接各種檢查的時候,能夠做到一個星期正正規規的,但難道還能堅持一個學期,一年?
他騷擾林嘉蘭,像是蒼蠅一樣,沒什麼大事,也趕不走,叫警察也沒用。這也是在給校長壓力,讓他在談判的時候占上風。
校長的錢也在他手裡了,無論如何,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也有一部分老師覺得這樣頂著不划算……」鄭為之的面色有些冷,「有些人就怕他們做家教的事都被牽出來,連累得也倒霉。」
「現在家長舉報這些事了嗎?」
「沒有,他現在就是在要挾,用這些來討價還價。」
「好端端的學校,怎麼會有這麼多短處被他抓住呢?」
「學校里也沒有辦法,既要學生成績好,又什麼都不做,哪有這麼隨便能取得成功的。現在尖子生大部分都跑到私立學校去了,公辦學校剩下的生源就是二流的,不多做題,不多上課怎麼行?」朱巧麗又從廚房出來了,「周六能夠輪到上課的學生,家長不知道多高興呢,只要交一點錢就行,還避免孩子在家玩電腦打遊戲,多省心。」
「可是這些都是違規的。」鄭光軍說道。
「違規?」朱巧麗懟了回去,「你們單位辦事從來沒有違規的?再說了,定這規矩的人也沒考慮家長需求啊!」
鄭光軍無言以對。
都是大家默認的潛規則,誰不知道誰啊。但真要放到檯面上來,那是要處分領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