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紅嶺村

  鄭為之和袁曉嵐的目的地是上紅嶺村。這是距離大埔鎮最遠的一個村。

  「這裡就是那輛車墜湖的地方。」鄭為之經過一個彎道的時候說道。

  「那輛車是和我們相對的方向過來的吧！」

  「是的。」

  「這個彎還是挺大的，如果開車沒注意，一下子衝出去倒也是有可能的。」袁曉嵐經過的時候，看了看路面分析道。

  「天氣晴朗，沒有霧，看不清這麼大的彎，有點不現實！」

  

  「你說會不會沒注意到對面的來車，避讓的時候，慌亂中開到湖裡去了。」

  「路上沒有剎車的痕跡，所以你說的情況應該不存在。」

  「車子開得飛快，看到大彎了想減速，結果剎車當油門踩下去了。」袁曉嵐又加了一個猜想。

  「即使剎車當油門了，方向總是下意識往裡面打的吧，或者是不打方向。但從現場痕跡看，車子不是筆直向前沖，筆直向前沖，可能掉水庫岸邊了。這車是向外偏離了一點，所以直接衝到湖裡去了。」

  「哦！」袁曉嵐覺得鄭為之的分析也有道理，她撩了一下頭髮，說道，「那些資料你都看完了嗎，除了沒有剎車痕跡，還有其他的勘查記錄嗎？車裡有可疑物品嗎？」

  「車裡，」鄭為之回憶道，「車裡收拾的挺乾淨的，駕駛證和行駛證都在，應急小工具一盒，兩把傘，其他也沒有什麼了，總之感覺收拾乾淨的離譜，不像有些車，各種東西都放在裡面，簡直是一個百寶箱。」

  「我感覺你好像在譏諷我。」袁曉嵐笑道。

  其實鄭為之也這樣，車裡雜七雜八的東西挺多，光記得要用的時候搬上車了，就不記得刻整理一下帶下車。當然，傘是例外，經常是下雨的時候才發現車上一把把的傘都已經不知所蹤了。

  「哦，對了，車裡有個空的氧氣瓶，好像與整個車輛的乾淨有些格格不入。」鄭為之想想之後說道。

  「說不定用完了，還沒有及時扔。」袁曉嵐隨口說道。她習慣把垃圾留在車裡，下車時扔垃圾箱，不像有些人，一有垃圾就往窗外扔。

  她看見有人隨手往車外扔垃圾，就會怒稱他們是鳥人。鳥的直腸短，有糞便就得拉。但人總不能跟鳥學。

  「死者的口袋裡有一張摺疊過的紙條，不過已經泡爛了，不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麼。」

  「看不到了啊，可惜，說不定是有用的信息。」

  「嗯，爛的都不敢去打開。」

  「現在的技術先進，說不定能夠恢復。」袁曉嵐帶著希冀說道。

  「已經拿去了，不過爛的有些厲害，目測恢復可能性不大。」鄭為之說道，他本身就是負責證物勘查的刑警，對證物能否恢復有一些經驗。

  「哎，可惜了！」

  聊著天，他們一路經過了小前崗村。村里空蕩蕩的，人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怎麼楊老二家裡建房都沒人？」鄭為之眼尖，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了老二家的房子。

  「這裡建建停停多的是。」袁曉嵐不以為奇，「你看到那個房子了嗎？」

  鄭為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外牆還只是磚塊。

  「建好了，沒粉刷，要等兒子結婚前再裝修。」袁曉嵐又指了另一家，「你看，建了一半，說明大兒子快結婚了，小兒子還小，不著急建房……」

  又開了半小時左右，他們到達了上紅嶺村。

  距離大埔鎮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給人的感覺是上紅嶺村就是一個偏僻落後的小山村，實際上並不是。沿著公路邊，有一個湖，路和湖的中間，一幢幢漂亮的農民別墅拔地而起，再往裡面，有幾幢像是商品房結構的房子。

  上紅嶺村下屬還有十幾個小村莊，其中一些小村莊坐落在高高的山頂或是半山腰，生活實在不便，村民普遍貧困，所以在政府支持下，集中搬遷到了這個地方。這些像是商品房樣式的房子，就是搬遷過來的村民所住，是由政府集中建造的。

  鄭為之把車停了下來。

  暖陽下，有三三兩兩在戶外的老人。

  散了一圈煙，鄭為之和袁曉嵐很快就與幾名老人搭上了話。嘮叨了一番天氣後，鄭為之開始問話了。

  「大爺，我們是來走訪了解一下，五幢三梯201室的家裡情況的。」

  「哪家？」大爺並不是沒有聽清，而是他對於幾幢幾梯什麼的，實在沒有概念。

  「就是那裡，出事的那一家。」鄭為之點了一下。

  「你們問得是王業存家啊，他的女人死了，聽說是開了煤氣自殺。」大爺打開了話匣。

  「王業存，就是這套房子的主人嗎？」

  「是的是的，王業存這孩子，爹媽過世的早，也算是一個可憐人了，好不容易有了女人，安定了下來，如今又……」老人露出有些惋惜的神色。

  ……

  在與老人的攀談中，鄭為之終於對這戶家庭有了初步的印象。

  王業存一家是從上紅嶺村的西坑自然村搬遷下來的，在這裡，他們家拿到了兩套房子，就是他們所住的201室和樓下的101室。

  王業存的爹媽在搬下山後沒多久就去世了。王業存本來是和父母一起住在101室的，在父母死後，他就搬到了201室居住，至於101室，就被他租了出去。

  鄭為之有個疑問，這種小山村里，房子還能夠租出去？他覺得房屋出租是大城市或者開發區工廠附近的事。

  袁曉嵐直衝他笑。

  鄭為之來得晚，對於大埔鎮下面的情況掌握的還不多。

  原來，上紅嶺村離大埔遠，可這並不意味著這裡生活不便，實際上，再往前開車大概十分鐘，就是蛟山鎮。上紅嶺村的村民，其實對蛟山鎮的歸屬感更強，買菜買生活用品，都往蛟山鎮走。只有不得已的時候，比如到派出所、鎮政府，才會往大埔鎮走。

  上紅嶺村，風景優美，空氣清新，生活圈也方便，是休閒度假的好地方，村里很多人家辦起了民宿。也有一些已經退休的老人，覺得民宿太貴，就選擇租房子住，一租就是一年半載的人不要太多。

  事實上，不僅這裡的房子有人租，半山腰甚至山頂的年久失修的房子也有人租。租來之後裝修一番，過起隱士般的生活，也是不少城裡人的選擇。

  鄭為之這才恍然大悟。

  「王業存很有錢嗎，他是做生意的嗎？」鄭為之重點想搞清楚，八十萬元到底是怎麼來的。靠一套房子出租，保證日常生活最多了，不可能積攢下那麼多錢。

  「不是，他做個屁的生意。」老人的話有些難聽，「他一天到晚，把自己拾掇的整整齊齊，看著挺有人樣，幹得卻不是人事。」

  原來王業存還有一些偷雞摸狗的惡習，村里人都知道是他做的，但他不承認，何況損失也不是很大，又看在他單身一人的份上，也就沒有鬧出很大的風波。

  「王業存就是憑他長得俊，嘴巴甜，會哄人。」老人說道，「他家裡那個姑娘喲，也不知是被他從哪裡騙過來的，帶了個孩子，就死心塌地地跟了王業存。」

  「那姑娘的父母，看起來還是講究人，穿著打扮都是城裡人的樣子，可就是勸不回姑娘。兒大不由娘啊！」老人又感嘆了一句。

  「大爺，王業存最近說過什麼發財、有錢，類似的話嗎？」

  「你說的是他們家有一大筆錢的事吧？是不是這筆錢來路不正？」大爺的目光閃動，那張畫滿了褶皺的臉，一下子舒展了開來，仿佛找到了優質的八卦之泉。

  村里沒有什麼消息能夠完全封閉，當地人都知道了張麗賢死了，而且家裡還有大筆的現金。

  「你說那個小張，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有一大筆錢，還要開煤氣自殺。王業存死了，她就不願意獨活嗎？陪著王業存去死，這都算什麼啊！也不知道這一大筆錢，最後便宜了誰？」

  老人的興趣點，顯然落在這些錢，最後讓誰得益上了。

  王業存不做生意，還不好好工作，這筆錢的來源，據大爺的猜測，可能來自於買彩票。

  「不過，蛟山鎮上也沒有敲鑼打鼓慶祝啊！」大爺想了想又說道，「會不會是賭博贏來的？但是十賭九輸，沒聽說有誰靠賭博發家的，來錢快的還有什麼？要麼就是販毒去了。」老人笑呵呵的，面對民警說話一點都不忌諱。

  「中了獎，不都是暗落落的，誰會敲鑼打鼓，讓別人知道。」袁曉嵐不屑地撇了撇嘴。

  「小姑娘，這你就不知道了，中獎人不會，可是彩票點會啊，他們會宣揚有人中了大獎，再拉個橫幅什麼的，好讓買彩票的人更多一些。」大爺糾正了袁曉嵐的說法。

  袁曉嵐一想也是。回頭可以先去蛟山鎮的彩票點問問，估計一個鎮上彩票點也不會多。

  「可以問問彩票中心。」鄭為之心想，彩票中心應該最清楚了。

  「大爺，你剛剛說什麼……販毒？」鄭為之有些疑惑地問道。常理而言，僅僅從電視裡接觸這個字眼的人，不會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

  「呵呵，地處邊境，聽人說起販毒的事可不少，你們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老人反將了鄭為之一軍。

  聽說過附近有參與販毒的人嗎？鄭為之想問，想了想，還是收住了話頭。

  「王業存對待張麗賢是很好的吧！」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張麗賢應該是不會願意牢牢跟著的，鄭為之想到。

  「表面上看是很好，可是，背地裡誰知道呢？」大爺故作神秘地說道，「據說王業存會打女人。可是小張啊，麵皮薄，從來不向外聲張，上次看到她，臉上青了一大塊，她硬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哪有摔青了眼眶的喲！」

  一面是甜言蜜語，不順從的時候棍棒伺候、威脅家人安危，過後賭咒發誓的後悔，周而復始，簡直成了渣男標配。

  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有一群穿著白衣，或者腰纏白帶的人，正吹吹打打地走向派出所大門。

  當頭的兩個身穿白衣，頭戴白帽的少年，後面是楊安平兄弟倆，再後面抬著棺材。

  隊伍到派出所門口就停了下來，馬上有白色的橫幅拉了起來。

  「警察瀆職，還我娘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