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四爺心情很複雜

  四爺沉思了好一會兒。

  「其實這種時候立太子未必是好事。」他說。

  無雙讚許地點點頭，她確實希望四爺能意識到這點，不至於對於自己沒有提名的事情不開心。

  笑得最大聲的未必能笑到最後，從來都是這樣的。

  

  「二哥之前就是被捧殺的。如今群臣要立太子，說是為將來計，可是其中到底會有幾分？不如說是見皇阿瑪年事已高，害怕新君上任自己來不及捧臭腳，到時候一朝天子一朝臣，再也不復此刻的榮耀。不如趕緊選出人來拜了山頭，將來心安。」四爺搖了搖頭。

  無雙笑了笑。當著兒子不說老子，她懶得說胤礽變成那個樣子康熙絕對要占大部分功勞。

  「皇阿瑪當真立了，一來朝局未必會真的穩定，屆時事情一定會變成大家一窩蜂去捧新太子，怕不是連皇阿瑪都要排到後邊。二來諸皇子阿哥們，」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嘴角牽出一抹冷笑，「也未必全然服氣。」

  想想胤礽正經的一個嫡長子，皇帝親自帶大的，弓馬騎射，讀書理政莫不精熟，就這還是有人覺得自己比他更適合當皇帝。

  換成別人，出身不如胤礽，能力也未必如他，難道就因為皇命如此就服了？

  不可能的。人人都覺得自己行。

  「最後，便是真的立了新太子，這個人自己在當下的潮流中，真的站得住腳，穩得住心嗎？」四爺這句話，擲地有聲。

  這次輪到無雙驚訝，她其實沒有想過這點。

  以她對歷史中那位雍正人品的了解，以及現在對四爺人品的了解，她並不覺得雍正是篡位的。皇位交接合理合法，就是康熙選中了他。

  就好像瓜熟蒂落一樣，仿佛他到了那個時間就會自然而然地成長為一個極其優秀的皇帝，一個非常勤奮的皇帝。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是人都會有迷茫有無助有失落有動搖，會被別人的誇獎與期待影響心態，會因為自己的理想破滅而想要放棄。

  這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未必就能如後來的他一樣那麼沉著，但他已經知道並且預料到自己可能會遭遇什麼樣的挫折。

  而不是只想著那個目標，達成目標之後究竟會如何，全然不在意。

  她喜歡的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無雙想。

  她伸出手去擁抱他。

  四爺哭笑不得地親了親她的臉：「你不是說腰痛嗎？現在是什麼意思？」

  無雙白了他一眼：「就不能只是抱抱？」

  把伸進她衣服的鹹豬手一把拍開，她聽著四爺狀似委屈地哼唧了一聲。

  「那麼如果是你呢？」她問，「如果皇阿瑪屬意是你呢。」

  四爺驚訝了一下。

  他雖然確實想要那個位子，卻並不真的認為能輪到他。

  他苦笑道：「如今我在群臣中的威望應該不好才是。」

  他要自保，就不能讓那些人與他結黨。不讓那些人與他結黨，就沒人會說他好話。沒人說他好話，皇阿瑪漸漸的就真的會覺得別人比他更優秀。

  出頭鳥才會被槍打，林中鳥雖然安全，可也沒人看得見。

  「是皇上挑繼承人又不是群臣挑繼承人，」無雙笑道，「真以為是八大貝勒共同議政的時候吶？不存在的。你就說說如果皇上選了你，你會怎麼樣？」

  四爺沉默了很久。

  「其實我沒法保證我能撐到最後。」他最後說。

  無雙摸摸他的頭：「這不就得了。」

  「？」

  「你都撐不到最後，諸皇子中心志堅忍者莫過於你。皇上這時候選誰，都是出來當靶子的，絕對不得善終。他不管選誰都是相當於又廢掉一個兒子。」無雙冷笑道。

  四爺還記得她最早的那個問題。

  「但你覺得，如果立太子的聲音吵到他壓不下去了，皇阿瑪會如何？」

  無雙的笑容有點冷。

  「這不是現放著一個已經廢掉的嗎？拿出來廢物利用一下啊。」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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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上一次的事件作打底，後邊很久沒有人再提起立太子的事。

  總也過了一年，康熙病了一次，諸子都去侍疾，這話便又被幾個膽大的拿出來說。

  他們倒也不是直接說「你好像快死了不如趕緊立太子吧」，而是委婉地表示，這是有邪祟，需要衝個喜，就跟民間有人家裡老頭兒病了，小輩娶個媳婦沖沖喜就好了似的。

  然後舉出一堆例子表示這些都是有依據的，不算咱們瞎扯淡。

  康熙沒理他們，或許是因為虛弱，也沒揍他們或者殺他們。

  這聲音出來得久了，也便大了，又理直氣壯起來。隨著康熙痊癒，有人理直氣壯地提出要複議立太子。

  因為當初順治帝福臨登基前年幼，其父皇太極屬意的孩子死了，所以順治登基可並不順利，還讓多爾袞當攝政王當了那麼久，朝綱大亂，不可不防。

  所以還是快點立出來好好教導吧。

  這話說多了，康熙的耳朵都起繭子。也不知道他只是單純地聽煩了還是被說動了，這天康熙竟又同意要複議立太子之事。

  他這次問群臣意見的時候大家就謹慎多了，說這個的也有說那個的也有，這次也有人提名四爺了。要說真心可能半分都沒有，主要只是想探下老闆的風向。

  最離譜的可能是覺得老人家都喜歡小兒子，有人提議要立襁褓中的二十阿哥。

  真是離離原上譜。

  好就好在康熙還沒有失智，果斷地拒絕了這個要求，又道：「莫非就沒有別的人選了？」

  「別的人選？」群臣面面相覷。

  這不都報完了嗎？在世的還能蹦躂的全報了啊！再問，再問就要把直王和廢太子和八阿哥抬出來了！

  那可是三個大家連名字都不敢提的人，又豈敢在此時觸康熙霉頭？

  於是紛紛搖頭，表示「請聖上明示」。

  猜不透您老在想啥，直說吧好嗎。

  但康熙又不直說。這老頭兒仿佛這個時候脾氣突然上來了，臉色不好看地撂下群臣揚長而去。

  沒兩天，就傳來皇上如今天天去咸安宮探望廢太子的消息。

  每次看完他都哭著出來的那種，並且大家都說廢太子的狀態好多了，也不再那麼悖逆了。

  似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