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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幾番意兮難相負

2024-09-02 14:50:22 作者: 公羊火鍋

  他當然知道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他壞了事,知道他底細的人越少,他就越有可能再回去。

  何況小白跟著他那麼久,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了。

  她死了,秘密爛在肚子裡,他能好過許多——是這個道理沒錯。

  然而胤礽聽到自己失態地大吼:「不要!」

  他困於方寸之地,已久未出聲。咸安宮閒置已久,裡頭也是又潮又暗,他整個人都是鬍子拉碴,看起來頗有落拓之意。

  唯一能維持住尊嚴的,只有不作聲。保持沉默,在這寂靜的一隅里,什麼都不去想,他仍是他自己的王。

  直到剛剛這一刻,某種恐懼切實地攫住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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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忽然明白他是真的再也護不住什麼東西也留不住什麼東西。哪怕最後他不是想把誰留在自己身邊,而是想把誰留在這個人間。

  「抱歉……殿下,」對方輕聲說,「奴才沒能救下索相,也救不了殿下。」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沒有把那封東西交給皇阿瑪。」胤礽說。

  這句話一出口,他感覺臉上有兩行溫熱滑下。

  「是我沒有信你,是我太信皇阿瑪。是我,都是我。從剛開始就是錯的。你知道嗎?我早就應該動手,而不是等到這一天,也不是這樣。我……」

  他沒有發現自己的語無倫次。小白在黑夜裡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對他說:「沒關係的,殿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胤礽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仍然在說。

  「我應該一開始就把你要過來,留在我身邊。」

  這是他從來沒有說過的話。

  他是大清的太子,自小受儒家的教育長大。便不是儒家教育,按女真風俗,亦斷無夫君尚在而奪其妻的道理。這事放在哪個年代什麼文化里都是一樣的悖德,與弒父或亂|倫是一個性質,是以胤礽一直把那個念頭藏在心裡。

  縱然一度差點強行要了她,也沒有能將那份禁忌的感情宣之於口。

  就像不說出來,他的愛意就不存在。那些錯誤也不存在。那些錯過……也不存在。

  這一瞬間胤礽同時感到如釋重負與意興闌珊。他想這些話如果能早這麼說出來就好了。

  他想如果他的額娘還在。他的阿瑪只有他一個孩子,或者只有他額娘一個妻子,他也可以只要一個福晉。

  他就娶她一個人,別的什麼門第多麼高貴的姑娘,他全都不要了,就和她一個人生很多很多小孩。

  到了秋天的時候他和阿瑪一起帶著孩子們去打獵,而她和他的額娘站在後頭對他們笑。

  如果如果。他想要的未來有太多如果。如果他不是皇太子,阿瑪不是皇帝,額娘不是皇后,他喜歡的姑娘不是他的弟媳,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不是會好很多。

  他輕聲說:「對不起。」

  「沒關係的,」小白說,「其實奴才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了,之前奴才也向您說過的。」

  是因為那三年。

  是因為那三年裡他總想熬一熬她。她剛來的時候表現得那麼痛苦,胤礽有時候去看看她,總是發現她在黑暗裡頭哭。

  他不喜歡她為別人哭。那時他想,如果要哭,他寧可她是因為畏懼他而哭。

  ——如今再想起,只覺得悔恨如山崩海摧一般席捲而來。

  他又不是比不過老四。

  她與老四在一起才多久,若他用心,怎麼會扳不回這一局。

  錯在最初沒想過會動情。

  從最開始,就是錯的。

  胤礽想說什麼,可小白打斷了他。

  「殿下剝奪了奴才過去的名字,回憶,感情,身份,給了奴才新的身份,小白,讓奴才為殿下而活。」

  「——那麼奴才,現在就要為了殿下去死啦。」

  胤礽從黑暗中聽出那人幾分笑意來。這一刻在他對面的仍然是那個小白,深情又冷漠,總是一副拿他沒有任何辦法的樣子。

  「如果我叫你不要死呢?」胤礽說,他清楚地知道他在犯傻。

  「這次,做不到的。現在是皇上想要奴才死,」小白說,忽爾笑了笑,「亂|倫在皇室是很大的罪過……我畢竟不是真太監。」

  青年心中如墜冰窟。

  「你去告訴他真相,是我把你搶過來的。一切的事情你做不了主,且我也沒有碰過你一指頭。」

  反正他身上的罪名多了,不差這一條的。「還有你也不知道什麼,只不過為我修書罷了。」

  小白嘆了口氣。

  「殿下,世道如何,您應該再清楚不過的,不是嗎?」

  世道……嗎。

  胤礽沉默了片刻。

  當初是他用這招堵死她所有的退路,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那便將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去。」

  然而小白只是搖搖頭:「殿下,算了吧。奴才要走了,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見您了。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好嗎?這樣,以後在下面相見的時候,我們還能認出彼此。」

  說完,她向外走去。

  腳上的鐐銬拖在地上,發出叮叮的響聲。胤礽模糊地想起來,剛開始她服侍的時候,就會把鏈子抱在懷裡,免得擾了他睡覺。

  那時候他什麼都不懂。

  他突然開口喊道:「如果來生還能遇見,你嫁給我吧。」

  然而姑娘只是笑了笑:「殿下,您知道嗎?世界上是沒有鬼魂的。沒有前世,沒有來生。」

  她忽而將話說得無比清晰:「這輩子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了。」

  胤礽被震住。這話聽起來那樣篤定,就像她以前無數次與他講語法,與他講她的辦法時一樣。就像她業已死過一次,是從鬼門關回來與他說了這話。

  沒有鬼也沒有來生,他想要的一切終究化為泡影。

  「等等!」胤礽嘶聲叫道,「站住!別走!不要走了!留在我身邊!」

  可是這次,那個腳步聲沒有停下。

  胤礽立刻翻身下床。這次那百斤重的鐵鏈與後邊墜著的鐵球實實在在地妨礙到了他,他試著往前走,可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冰冷的鐵鏈壓在腳背上,疼得幾乎像是腳都要斷掉了,

  「別走!回來!小白!白黯!白無影!」

  沒有任何一個名字讓她回首。

  胤礽最後叫道:「年無雙!」

  他用盡渾身力氣,也只是往外挪出三尺。他咬著嘴唇拖著鐵鏈往外走,就像在冬天的時候試著將自己的腳從尺深的雪中拔出來那樣艱難。

  甚至他都不敢停下來,他怕那個細細的鎖鏈聲其實已經消失了,只是他不知道。

  她會等他的吧,她一定會等他的。她會等他的……

  他身邊,已經沒有別的人了……

  是一直到他腳踝那一圈都磨破了,疼到沒知覺了,才挪到門口。

  可那個身影,早沒了蹤跡。

  庭中空空蕩蕩,雜草叢生,看起來根本沒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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