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會後悔的決定

  「這幾年沒來看你，倒將你冷落了，」四爺不動聲色地套話，「如今素日裡都做些什麼？」

  鈕祜祿氏想了想道：「有時去幾位姐妹那裡串個門子，偶爾也會回趟娘家。」

  四爺不再光顧她們的院子，倒也沒有限制這些人的人身自由。每個月月例銀子夠普通人家活好幾年的，她們想出去逛街或者回哪裡都是隨便，在無雙出事之前他並沒有拘束過。

  誠然那是無雙出事前，現在又不一樣。

  四爺問了一會兒，怕她發現，又與她扯起別的事情來。扯著扯著，轉回太子身上。

  「聽聞二哥最近有個極為得寵的近侍，叫白黯的，丰神俊秀。二哥甚愛，而秘貯之，尋常人便是見上一面也難，」四爺露出仿佛有點神往的表情，「也不知道那到底何許人也。」

  後院中的女人與美人他是四年都沒有碰過一指頭，這所有人都知道。也有不少人暗中想他是不是改了性子，變得好男風的。如今這句話一說出口，也尚算合理。

  他沒有錯過那一瞬，婦人的臉上出現非常複雜的表情，是憤怒也是畏懼，尚有一絲她自己都未必意識到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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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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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倆是故交？」明軒逐漸理解一切。

  「準確來說整個院子裡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是早就認識的，」無雙微笑，「我們將會合夥把你拉去賣掉，賣給好男風的公子哥兒。你的下輩子再也見不到太陽，你將會悲慘地在玩弄中度過餘生。」

  張廷珞：「……」噗，明軒好像當真了。

  以前倒沒發現她這麼愛作弄人。

  「真不知道你們這種老實人是怎麼活到這麼大沒被人坑死的，」無雙搖搖頭，「醒醒吧，要賣也不賣你，肯定是先賣他。」

  張廷珞臉上的笑一下就僵了，為什麼賣他？是他不夠乖巧嗎？

  明軒咬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道：「不，還是賣我吧。」

  張廷珞垂著眼睛有點不甘心地說：「你想賣我就賣我吧，我聽你的。」

  兩個都不太聰明的亞子。

  無雙搖搖頭卻是說起了另一個話題：「有件事問你。」

  張廷珞：「你問。」

  「你記不記得很多年前我倆在武昌分別的那一回？」

  張廷珞的心慢慢沉下去。

  「記得。」他說。

  「當時年二是不是恭喜過你訂婚的事情？」無雙望著他，一雙眸子深不見底。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

  這是他第一次不希望她和他說話。

  「你想問什麼？」他最終還是說。

  「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無雙卻沒有像平時那樣適可而止，而是非常直接地開了口，「你訂婚的對象怎麼了嗎？」

  張廷珞小聲說：「沒有訂過，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訂過，也不可能有書信傳給我二哥。兩老倒是想過，也有人托人上門說親。不過由於種種原因，最後也未能成功。」

  這種種原因里，到底有多少是張廷珞自己的固執？

  無雙心下一沉，而張廷珞只是露出個有些難過的笑容。

  「亮工大抵那時就看穿了一切，他詐你的。」

  ——一個漢人士子與一個貝勒側福晉，哪來的什麼明天，憑什麼生出情意。不如找個藉口，撇清關係，大家都不要再想以後。

  然而姑娘面上的訝色轉瞬即逝，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你……不想成親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不會很傻嗎？」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無雙臉上有些複雜，張廷珞見狀心下瞭然。

  「先不談我了，只是你自己，又是怎麼想的呢？」他溫和地問。

  現在她知道了，他們都在等她。如果四貝勒說等了她很多年，他的時間只會更長。甚至四貝勒有妻有子，他從頭到尾都是孤身一人。

  哪怕無法得她回顧。哪怕換不回任何東西。

  「我想什麼？」無雙笑了笑，眼裡的譏誚之意在見到對方那一貫溫和的表情時還是收了回去。

  伸手不打笑臉人，怎麼著都沒法對這個人發火。

  「很抱歉，但我什麼都不想，」她簡單地說，「人會因為沒有愛情死去嗎？不會吧。」

  大概以前還想過這些，以為自己總能得一人偏愛，可如今她連那個身份都不想找回來。

  說到底她來這裡原本是為了什麼，從來也不是因為想和誰相愛。

  何況現在的情況，再答應誰都是終究只會相負。

  張廷珞眼中的光黯淡了剎那：「那也無妨。總之只要你……開心就好。」

  他這樣也很多年了，沒想過能得到回應。其實他明白四貝勒當時的心情，人活著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何況經歷過那麼多的打擊。

  這種時候只要她能頂住，他不想逼她。

  壓下胸口翻湧上來的悲傷，他輕聲道：「都沒關係的，無雙，沒關係的。」

  無雙扯起一點笑容：「這輩子算是我對不起你吧。」

  張廷珞大驚：「何出此言？」

  怎麼說？

  第一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早知道，不如從未相識。

  如今負了他，卻連來生都無法相許。

  「耽誤了這麼多年，可不是對不起嗎？」她微笑道。

  張廷珞即時鬆了口氣，又感覺更難過。他小聲地說：「那你以後如果想要……如果你想回頭的話。」

  無雙點點頭：「好。」

  雖然只有一個字，雖然也知道可能不會實現，雖然都覺得或許不實現更好，但張廷珞還是笑了起來。

  「嗯。一言為定。拉勾嗎？」

  「拉勾吧。」

  伸出手去，像是某種命中注定般的相遇。

  「如果再有一次，我也不會後悔認識你。」

  像是猜到她心裡頭在想什麼一樣，青年笑了笑。

  「你總是想著能給別人機會，那麼如果給我機會，我就會這麼說。我從來不後悔遇見你，也不後悔做出什麼選擇。這是我自己的生命，也就由我自己決定，你不要在意。」

  他自己的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