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杯酒莫驚春睡重

  「不會對他如何，放心吧。」四爺淡淡地說。

  同為男人，他一眼看得出明軒那表情里的問題。

  ……不止是張廷珞。其實之前張廷珞就心悅於她，這事他看得出，只是沒有挑明。橫豎那會兒無雙已經是他的妻子。

  可現在，沒有頂著那個名號，所有人都可以將目光投向她。

  然後，再也移不開。

  壓下心裡過分複雜的感覺，四爺道：「我並無傷他之意。」

  他想說的其實是用不著你管。

  是吧，關他什麼事？他有什麼資格過問無雙的事？要是張廷珞也就算了，張廷珞是早來的。這傢伙他問過來歷了，就是一個新進詹事府的進士，天天被無雙罵笨。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笨啊，知道什麼是笨嗎？她以前在府里教下人讀書可是從來不罵人的，對那些人比對誰都溫柔，可見這明軒真是很笨。

  「那您這刀？」明軒嘿嘿地笑。

  竟是硬要管。

  四爺心裡鬱悶得很，幸好這時無雙替他解了圍。

  「他幫我剃頭髮。」

  「啊？」明軒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你不早說？」

  「誰有你快？一進來就喊著大哥息怒刀下留人，搞得跟劫法場似的。」無雙撇嘴。

  明軒尷尬地撓撓腦殼，突然反應過來：「哎你要剃頭髮？為什麼要剃頭髮？」

  這就是個好問題了。三個人其實略想一下都知道答案，但都不說。

  「丑。」無雙言簡意賅地說。

  被太子剃掉頭髮變成小太監的時候，她一直告訴自己不必在意，表現出來的悲傷不過是想取信於胤礽。

  但那是假的。

  她在意的倒並非是髮型，而是被人強迫著做某件事這一點。

  如果是自己剪，想剪蘑菇頭或者公主切，哪怕是光頭都可以。但任由別人對自己的身體作主，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侮辱。

  所以哪怕現在要剃成光頭，她也想洗去那傢伙給她帶來的這份屈辱。

  至於之後是留短髮還是如何，看情況吧。

  不過這些倒是不必與明軒細說。

  「這，需要我來代勞嗎？」明軒還又問了一句，「貝勒爺這手是不是傷了？」

  那兩人同時瞪他一眼。

  「不用，他可以，沒問題，」無雙道，「放心，回去吧。」

  小白都這樣說了，明軒只得告退。

  他大概感覺到小白又是在故意說壞話保護他與容臣。總感覺四貝勒大概知道了小白的真實身份，如今把人給剃成光頭是有意地折辱於他……她。

  哪個姑娘會願意被剃掉頭髮呢？

  明軒唉聲嘆氣地回去不題。那頭四爺與無雙目送這傢伙走了，重又坐回去。

  「你與他很熟？」四爺不動聲色地問。

  「算不上，他是張廷珞的好友。意氣用事，不過大體算個好人。」

  四爺心情複雜。

  他是不是把話說得太早了？現在無雙知道他不會對她如何了，說話就放鬆起來，也沒有再說明軒或者張廷珞笨的意思。真要論起來，這兩個人哪比得上他聰明？當初無雙教他東西的時候不是他學得最快？他拿出來的表格讓她也很驚嘆的！

  明軒和張廷珞怎麼可能做得到！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下刀，一邊心有不甘地說：「那小子家境太差了。」

  「是有點，不過大體來說他也算努力吧。」無雙道。

  她都沒這麼誇過張廷珞吧？四爺震驚。

  張廷珞那蠢貨信誓旦旦，難道最後無雙選的是明軒這呆頭鵝？

  他又試探著踩了對方一句：「做事也不知收斂。」

  「我罵過，現在比起先前已經好多了。」無雙道。

  她還親自指點這廝！憑什麼！他在家裡守寡，明軒在詹事府里聽她上課！

  「他學得會？」

  「不會，都很笨。不過有些人天性如此，權衡過還是改不掉的話，就保持那本心也不是不可以。說不定他真的幸運到這輩子不需要長大。」

  她何時對其他的學生這樣寬容過！

  四爺感覺拿刀的手都要不穩了，很想扎自己腿一下。他回想起先前無雙幫他沖洗傷口的時候，眼神里再壓抑也還是帶了點同情。

  她就是這麼溫柔又善良的一個人。自己怎麼吃虧受苦都無所謂，卻看不得別人難受。

  就是發現他受傷之後，她的態度才改變的。

  四爺思考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不能接受輸給明軒這件事。

  張廷珞好歹是先來的，而且也是詩禮之家，就算不靠張廷玉，張廷珞自己也能有好前程。

  明軒卻是和老八有點關係，而且還是半路殺出來的。

  不行。絕對不行。不能接受。

  「他與張廷珞當真很熟？」他問。

  ——張廷珞知道明軒這麼撬他牆角嗎？

  「甚至我一度懷疑他倆有龍陽之好。」無雙道。

  四爺：瞳孔地震。

  不是吧，這人是個斷袖？

  當是他發現張廷珞不是斷袖，以為無雙是男子，轉而傾心於她！

  不然一般人見到太監只有嫌棄的份兒，又哪裡說得出「重要的是你當好人」「重要的是你的選擇」這種話！

  什麼選擇，就是讓她選擇明軒。

  四爺默默握緊小刀，又恨不得給張廷珞來上兩刀。

  身前的人問：「怎麼了嗎？你好像氣息有些不穩，是不是手痛？」

  四爺正要下意識地回答不是，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橫豎該剃的都剃了，之後她要是想留長髮，再養個半年一年的就好。

  「無事。」他輕聲地說，聲音低啞。

  無雙果然轉過來，拉過他的手來看一看。紗布並沒有被血浸透，但四爺毫無愧色道：「沒事的，只是有一點……」

  那怎麼看怎麼是俊秀少年的人沉默了一下：「抱歉，我其實不太會裹傷。我去叫大夫來吧。」

  「無事，血一定在裡頭粘住了，現在拆開肯定更疼，」四爺道，「你幫我吹吹吧。」

  無雙：「……」

  這什麼要求，隔著紗布吹有個鬼用啊？

  不過胤礽那種人還會需要抱著人肉抱枕睡覺當心理安慰呢。大概康熙教出來的皇子就多半在心理上有點那個毛病，需要安慰劑。

  她低頭呼呼地吹了幾下，果然那人滿意地說：「不疼了。」

  無雙點點頭，這兩兄弟怕不是都有點大貓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