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對酒強樂還無味
2024-09-02 14:49:38
作者: 公羊火鍋
小白都有些不記得四爺以前說過的孝懿的事了。他一向只當四爺奉孝懿為母,以為二人真就像自小帶大的養母子一樣,不想中間還有這樣的故事。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開口:「其實有時候人在心態很差的情況下,說出的話不一定是真心的。可能她事後也很後悔。」
「是麼。」那人說話中似乎帶著一絲苦笑,又轉了個話題,繼續說起他們小時候在上書房時的事情。
小白亦無甚不可。太子這種事不愛對外說,四爺以前也沒有向誰傾訴的想法,現在聽起來,心境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但總是走了一整天,又體檢還打太極拳,他早就累得不行。不知何時他已無法控制地睡過去。
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夢中四爺站在月色里站在床前低頭望著她,眼神那麼哀痛,像看一個死者。
某種潛意識中她想,當初那個姑娘的屍體被化妝成她運過去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表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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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只得片刻,也是深情。
縱然那是深情,也只得片刻。
伸出手把脖子後面的被子掖掖緊,她還是覺得冷。
大概是夢吧,她聽到一聲悠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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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發生了件很不尋常的事,四爺用飯用到一半,蘇培盛過來跟他秘報了些什麼,他居然出去了,讓小白自己坐在那繼續吃。
這就讓小白有點不自在。他飛速地喝完一碗粥,跟外頭的人把碗筷收了,準備再出去看一看。
畢竟對方指明讓他貼身跟著,又沒說這段時間不要跟了,他肯定得過去的。如果沒有主動工作的覺悟,最後出了問題鍋還是會被甩在他頭上。
這樣想著,他略整整衣裳往外走。中間碰到有人問他要去哪兒,小白不假思索道:「去找張公子。」
不知為何他有種奇怪的預感,就好像如果他說是要去尋四爺對方大抵會找個由頭將他支開一般。果然這話出口,對方好像鬆了口氣般地笑了笑道:「那您快去吧。張公子在那邊兒,別走錯了。」
畫蛇添足。他昨天已去找過張廷珞,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迷路。
小白等那人走了,立即向反方向走去。不多時便聽到熟悉的聲音。
不是一個,是兩個。
「您這樣帶著傷還不回府里,我們實在都很擔心。」
「沒讓孩子知道?」
「這您放心,當然不會。可您畢竟有傷在身,不宜在這樣遠的地方。」
「這不必你管,你將孩子照顧好就是了。」
「……是。」
「就當我還在塞外沒回來就是。」
「好吧。」
「嗯,一切照舊,不必擔心我。府里的事有你照應,我也能放心騰出手來。」
無雙怔怔地站在風裡。
那是玉桃。
隔著月亮門,遠遠地能瞅見玉桃的模樣。她穿一身素色沒什麼花樣的衣裳,頭上梳的是已嫁女的髻。
她一瞬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扯了扯嘴角,這一扯像是扯到了淚腺,把自己眼淚給扯下來了。
那個將她救出武昌的姑娘,那個在歡喜樓里曾與她抵足而眠的姑娘,那個興致勃勃想和她學方程的姑娘,那個一度想成為她那樣的人的姑娘。
最終成為了她曾經那樣的人,卻是以另一種方式。
她能說什麼呢?說不出什麼了。把自己的陪嫁丫頭給丈夫做通房也是這年頭常見的,何況女主子都死了,不是跟了男主子便是跟了家下奴才。前者還好一點不是嗎?或許她會基於以前的情義多照顧一點阿旻和阿柱?
沒有人能真的擺脫清朝這該死的約定俗成的規則,這種事情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嗎?
就像她怎麼樣也救不出謝氏,就像她無論向誰求救都出不了毓慶宮,就像她今天還是只能看著玉桃嫁給四爺。
如果反抗註定沒有意義,只會挨打,那麼內心的波瀾,無論是誰,總有一天會平息。
無雙輕笑了一聲轉過身去。
很奇怪,她竟不再想哭了。
走進東邊院子,她推開張廷珞房間的門。
其時明軒正在窗邊練字,聚精會神之際被她撞破,一臉茫然地看過來。
「阿珞呢?」無雙問。
「在、在裡頭。」明軒道,不知為何有些口吃。
「我有話與他說,你且出去。」無雙道。
明軒:「哈?」
無雙冷冷地瞪他一眼。這不是平日的陰陽怪氣而是真正的氣勢洶洶,明軒一時被鎮住,跟被下了蠱一樣地往外退去。無雙見他出去,直接將門上了閂子,這才往裡走。
張廷珞還是靠在床上,手上握著一卷書,大抵是剛剛聽到了她凌厲逼人的聲音,將書放了,有些無辜地瞪著她。
「怎麼這樣早過來了?」他問。
「我有個問題要問你。」無雙說。
「你……且問。」
這當口無雙已經走到榻前,毫不在意地坐在床沿,一雙眼睛定定地瞧進張廷珞沉靜的眸子裡。
後者與她對視了十幾秒,敗下陣來,斂睫道:「問吧,你好像有心事。」
「是,」無雙直接道,「你先前在詹事府的時候說過,你把你喜歡的姑娘弄丟了。」
張廷珞猛地瞪大眼睛。
彼時他總想逼無雙承認身份,見她明明就是那人卻硬是不肯與他說實施,氣急之下便說出這句話來。
——「那是在下一直心悅的姑娘,可我把她搞丟了。」
真情自然是真情,可事後想起來就叫人臉紅。好在後來無雙沒有再提起此事,他雖有點失落,卻也覺得提起未免尷尬。
如果當無事發生過,至少能和以前一樣相處吧。
可她卻直接又說出這句話來。
青年白玉般的面頰染上緋色,微微轉過頭:「沒錯。」
結果下一秒他就聽到她問:「所以你說的那個姑娘,是我嗎?」
張廷珞大驚,持續片刻後,便真是不知道手腳都要往哪裡放了。
「我……抱歉,」他故作鎮定地道,「不該這樣的冒犯於你。」
原本氣勢洶洶的姑娘聽了他這句話,卻像一下子泄了氣似的,聲音從剛剛的短促凌厲溫柔下來。
「不,我沒有覺得這是冒犯。我只是在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我。你只要回答就行,如果你不好意思說,點頭搖頭也可以。但如果你不願說,你也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是秘密。」
很委婉了。如果他不喜歡她,怎麼會不願說。無非是不好意思或者覺得不適合講罷了。
這個人,永遠這麼溫柔。過於溫柔。
張廷珞聽到自己說:「是你。」
這兩個字一出口,靠在外頭牆邊的明軒第一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