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擬把疏狂圖一醉
2024-09-02 14:49:35
作者: 公羊火鍋
拖著軟得跟麵條一樣的手腳,洗完澡的小白回到正房裡服侍。
晚上又是他和四爺一起吃,他抖著手差點連筷子都拿不穩。四爺不動聲色地拿了個勺遞給他,嘴上卻問起另一個問題:「你腿腳似乎有舊疾?」
小白頓了頓:「是。」
「胎裡帶的?」
「不是,」小白平淡地說,「以前犯過錯,血脈不通。」
四爺沉默了一會兒:「還有其他地方有這種舊傷麼?」
「也不算多,其實毓慶宮的人大體都這樣的。」小白道。
四爺也沒再問,兩人繼續吃飯。
這回換小白髮現對方吃得很少,並且很慢,一口飯能嚼半分鐘,仿佛在牙疼一般。
或許這就是養生吧,講究細嚼慢咽。
他反正做不到。之前他和林三兒那幫人一起吃飯,筷子下慢一點都是吃虧。
小白心無旁騖地繼續吃飯。食物相較之前要清淡很多,全是湯羹,好吃不好吃他是沒什麼感覺,不過肉很多。
吃到一半,他心有所感般向旁邊投去視線,正見四爺看著他,發覺之後將視線故作平淡地收回來。
小白:「……」他把給自己舀到一半的肉丸子移到對方碗裡。
四爺:「?」
小白:「???」不是想用眼神譴責他沒好好服侍嗎?
接下來不止是肉丸子,桌子上的菜都被他布了個遍。四爺的臉色越來越黑,終於在自己的碗滿成一座小山時伸手制止了他:「停停。」
小白低頭:「貝勒爺恕罪。」
「你趕緊吃,爺得有個人在旁邊大口吃飯才能吃得香。」四爺表示。
嚯,就愛看個吃播是吧,還挺超前。
大概是因為在莊子上,用的餐具都是很大個兒的,比宮裡那些精緻的小碗小盤容積何止兩三倍,一碗飯下去噎得人要翻白眼。小白裝得也不多,吃了小半碗就放下,慢慢地陪著四爺吃。
「不吃了?」
「嗯。」
「早先看著你不是這個食量啊。」四爺意有所指。
小白笑了笑也沒怎麼解釋:「晚上不好吃太多。」
晚上守夜的,不能把被守的人吵醒吧。
「把這些吃了,爺要看著你吃。」四爺冷冰冰地說,竟是自己搶過小白的碗來給他往裡又填了小半碗。
好像牧場主在養什麼肉用禽畜……小白想。
他一邊吃一邊走神,心想自己如今又算什麼呢。
無論在何處,他都像只被豢養的小動物。小狗小鴨,小豬小雞。需要他的頭腦或者需要他的身體。或者需要他提供某種感情以填補自己內心的大空洞。
艱難地塞下最後幾口食物,他看向四貝勒那邊,剛好四爺也吃完。
大概真就是看著他下飯吧,雖然小白覺得自己吃相應該也沒多好看。
大抵他對著這個人還是要放肆些,無非借著以前年無雙那張臉的有恃無恐。要換了太子,他一定吃得矯揉造作、精緻美麗、令人憐愛。
現在落到四爺手裡,他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不是就圖我長得像年無雙嗎?破壞掉你心裡的美感,你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忘掉她,回去抱你的新歡了吧?
若無長情,不如忘情。
小白自起身去叫人來收拾桌子,回來聽到四爺又搞出個妖蛾子。
這人讓他們把旁邊的一張小床也鋪好。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想換個床睡呢,還是再叫一個美人來作陪。橫豎這莊子上全是他的奴才,想叫誰來陪都一樣的。莊頭的女兒甚至莊頭的老婆,他想要盡可以要。
甚至莊頭本人。
這就是統治階級。
小白索然無味地服侍這人飯後練字玩兒,結果聽到對方說:「你夜裡一會兒睡床上去。」
不是,原來是給他睡的?
小白撓撓頭正要說些什麼拒絕,就聽四爺道:「地上髒,你倒水把灰塵弄進水裡了,爺怕喝了你的茶鬧肚子。」
小白:「……遵命。」
真是精緻,再精緻點就能跟太子並駕齊驅了。
橫豎又不是讓他睡到這個人的床上去,小白答應得倒算爽快。
夜裡吹了燈,他又聽到四爺問:「你向來聽二哥說過孝懿皇后的事兒麼?」
他打聽的東西倒也很奇怪。按理說四爺聽過五兒之前的一番論述,應當也知道他小白在毓慶宮到底是做什麼的。
不來問他太子勢力或者陰謀的事情,卻專撿這些故紙堆里的事來說。
小白定定神道:「未曾直接說過,但殿下……廢太子他,對孝懿皇后的事情應該是一直很在意的。包括您的事也是一樣。」
四爺道:「不奇怪。那時皇額娘或許亦有察覺,讓我不要離他太近。」只是他沒信。
他平和地說:「幼時我們一起下學,皇額娘常叫她的貼身丫頭春陽等在上書房門口。那會兒每個阿哥都有人在等著,全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姑姑。大哥是惠妃母手下的銀杏,三哥是榮妃母身邊的桐仙。唯有太子,來迎他的只有毓慶宮的老嬤嬤。」
「那時他功課極好,什麼都比我們好,我看著他又羨慕又佩服。好不容易有個地方我能比他強,心情很複雜,於是後來我做了件很傻的事。」四爺說。
「什麼事?」小白忍不住問。
「我問他要不要來景仁宮與我一起。」四爺苦笑。
那真的是很傻。康熙如果想讓佟佳氏養胤礽,會自己給她,哪輪得到四阿哥來邀請。
「那時我以為皇額娘不會見怪,我以為我真是她的小孩,」四爺道,「我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二哥的臉色就變了,他沒有回覆我,我看到他捏著拳頭走了,以為他不喜歡皇額娘,就再不問了。」
「他並沒有告訴我我不是皇額娘親生的孩子,我是在皇額娘生了八妹妹之後才知道的。準確來說,是八妹妹出生一個月之後。」
「那日八妹妹病死了,在她的靈前,皇額娘和我說,她沒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很難過,把我推到一邊。這時我回過頭看到二哥的臉,只有他一個人沒有笑。他看著我,他的眼睛就像在說『你明白了嗎』。」
沒有任何區別,人都是這樣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