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無心之物尚如此
2024-09-02 14:48:47
作者: 公羊火鍋
內務府的物資在一個時辰後送來,每人都領到一份鋪蓋。這時候已經沒什麼條件可談的了,就是在指定的房間裡挪開東西睡地鋪。
倒是並不擠,因為人還在被一波波叫走,那些離開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餘下的人假裝不去聽也不去看,再也不討論此事,仿佛捂著耳朵就能當一切不發生。這事太嚴重了,聽聖旨中的意思,太子被數出二十條大罪,每一條都讓人想不出來該如何翻案。
還能怎麼翻案呢?歷史上被廢的太子留得命在已經不錯了。而他們又將何去何從?
夜幕降臨,窩在房間裡的所有人再無平日意氣風發的樣子,通通陷入了沉默。
唯有小白看起來淡定得很,自己走到最裡間找了個靠牆的角落把鋪蓋放了。
張廷珞見他占了個位置,不聲不響地過去將自己的鋪蓋放在旁邊,中間隔開兩尺,恰好再塞不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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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軒見他如此,過來道:「你做什麼?」
張廷珞很鎮定:「睡覺,還能做什麼?」
明軒看了他三秒鐘,最後指著地上道:「你挪開點。」
張廷珞皺眉:「何意?」
「你留的位置太小了,不夠我睡。」明軒道。
他就沒想讓人擠到這裡頭來好吧!連這個距離他都嫌近了!再怎麼作男人打扮那也是個實打實的女子,豈能由他人靠得這麼近的?
「你睡那邊去。」張廷珞指指遠離無雙的一邊。
明軒不再跟他廢話,自己動手挪起張廷珞的被子。
「哎你——」張廷珞咬牙,「我往裡靠點兒!你睡那邊去。」
「不行,我看上這塊地盤了。」明軒道。
張廷珞往外邊別的房間瞟瞟。
幸好留下的人已經不多了,其他人看見無雙在這裡直接退得遠遠的,今天晚上這個裡間應該只會有他們三人。
他突然臉紅了一下,同時也十分失落地意識到明軒進來其實某種意義上是件好事,因為這就不是孤男寡女了。
他說:「那你睡我這位置,我往外移。」
明軒一臉呆滯:「你幹嘛這樣折騰?」
折騰的明明是這傢伙吧!
張廷珞正沒處說理,那邊小白靠在被子上閒閒地說了一句:「他嫌棄太監晦氣你看不懂?非要往上沾?」
一句話把張廷珞不願過去的原因給抹平了,雖然用的是他不想要的方式。
明軒瞟了小白一眼,表情有些詭異,又看了張廷珞一眼:「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張廷珞:「???」講清楚,這傢伙以為他是什麼意思?
不過明軒沒有跟他解釋的想法,只是冷哼了一句道:「小爺倒是不嫌棄所有太監,只是嫌棄部分太監。」
「說實話,我不關心。如果你花錢請我聽你的故事並且出價夠高,我可以考慮。」
小白站了起來:「我看你倆好像很糾結要怎麼睡,不如二位都離我遠一點如何?你嫌不嫌棄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嫌棄你。」
明軒怒道:「你說話怎麼總是那麼難聽?一天不懟人會死是吧?」
小白看著他,忽而笑了笑。
「其實你這樣的人很難得。今天聽裕王的意思,你成長的經歷並不太順利。能保持這樣的赤子之心,真的很不錯。」
明軒沒想到他會突然被這人夸,一下子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一旁張廷珞抿了抿嘴。他果然還是不夠伶俐,是不是該多說幾句?
「但腦子不夠好,」小白毫不客氣地道,「裕王說得沒錯,光靠骨氣是成不了事的。好在我看了這麼久,你也不算真的傻。之後的人生收斂一點好好學吧,畢竟你還背負著你母親和家人的生計不是嗎。」
他的笑容仿佛帶著一點諷刺:「想想看,你的運氣不可能永遠都那麼好,好到可以讓你這麼任性地善良下去。沒有力量,你保護不了任何人。」
這話里的道理也不能說錯,但明軒不是那種性格的人,當下只是道:「你是指今天下午你被帶出去的時候我不該出聲?」
「豈止是不該,簡直就是不該。」
「就是說讓我看著你被打死?」明軒聲音轉冷,「雖然我並不喜歡你這個人,卻也要講個實事求是。錯就是錯,對就是對,不能顛倒黑白。」
「好意心領了,」小白漠然道,「但我其實不必任何人來救。坦白來說,你做的事情雖然非常高貴令人敬佩,實則只是在拖我後腿。」
明軒大怒。他頂著被裕王報復的風險在那裡仗義執言,換來的就是此人輕飄飄的嫌棄?
然而張廷珞霍然站起:「當時他對你做了什——」
說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麼,又唐突閉嘴。
小白看著他,忽爾毫不走心地笑了笑:「張公子,張兄,張四爺,你不知道達成一個目的,總得要付出些什麼代價的麼?」
這話說得明軒都驟然瞪大了眼:「不會吧,你難道是……」
話沒說完,他被張廷珞充滿殺氣的一瞥給唬得住了嘴。
一時間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小白亦不作解釋,只是道:「我困了先睡了。你倆想聊天請不要吵到我。」
說完把鞋子脫了,合衣鑽進被子裡。
那兩人果然不再說話了,坐在一邊大眼瞪小眼。
明軒心裡堵得慌,去看廷珞,發現對方的表情難過極了。
明軒用胳膊肘戳戳他,又指指外面,意思是出去散會心聊聊啊?結果容臣拒絕了他。
好吧,本來他跟著到裡間來也是有點看著白黯,別讓這嘴賤的傢伙被別人打死了的意思。
不出去就不出去。
他挨著容臣坐著,也不說話。
下午他倆算是把裕王給激怒了吧,結果後面過來傳了那麼多人問話也沒找著他倆,同期進來的新人卻有一半都被拎出去了。
先前他總以為是運氣好沒想起來他們兩個,現在想想怕不是那代價已經被人給付過了。
明軒心裡難受得很。他很想說不必這樣,要殺要剮他也不怕。他敢說那樣的話就是有覺悟的,也不是因為對白黯這人想法如何,單純就事論事罷了,換了皇上在這兒他也還是要那麼說。
而且白黯平時不是很討厭他們嗎?為什麼要這樣捨身相救?
一萬個問題亂糟糟地堵在他的腦子裡想不清楚。最終能確定的,只有他確實因為自己的言行連累了別人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