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口語考試也要來

  就離譜，這個人。

  關鍵是他們好像也不好反駁。難道真槓上去說「主子就是跟咱們說漢話的」，那不是坐實了還讓主子遷就他們了？

  而且關鍵是，兩個翰林雖然年少有為，兩個筆帖式雖然從政已久，可是他們說白了，目前檔次還真就不高。

  所以像太子與皇帝那個檔次頒旨意的時候說的是國語還是漢語甚至蒙語，真沒人清楚。你也不好說人家就一定不會說那些，滿人說國語怎麼了？天經地義好嗎？

  可是問題它就出在這兒，兩位翰林，他們學習的內容里，根本沒有包括這個。

  他們是對著課本學的，老老實實拼盡全力地學了半個月，已經能用滿文寫作簡單的文書，用詞之類也不至於有大錯。這個進度放在翰林院可能算不得拔尖但也是很快了，更何況要和他們比的是個灰衣太監。

  ——結果人家考聽力。

  那這個項目，他們是真的抓瞎。

  能聽懂的只有書本上那些課文，句句都是聖賢之道，涉及日常生活的篇幅少得可憐。而且自己平時在心裡默讀是一回事，聽別人說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他們就是，很明確地知道對方這國語說得極其地道，地道得完全就是在京里長大的滿人少年的樣子，自己卻如聽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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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嘆了口氣：「這樣吧，也可能是我的發音不太標準。」

  不標準個鬼，他的發音是太子教的，太子是跟皇帝學的，皇帝的標準就是國家的最高標準。

  終究還是得給年輕人留一點面子，他一臉歉意地說：「要麼我說漢語，你們寫滿文吧，可好？」

  這個台階遞得合適，當下幾個人都應了，雖然臉上還是不開心。

  開心是不可能開心的，可不會就是不會，總不能最後交白卷吧。萬一別人問起來多丟臉啊。

  六道題念完，兩位翰林只感覺衣衫都要汗濕了一層。

  那些語句是日常生活中會出現的語句，卻不是他們寫文章的時候會用的。術業有專攻，翻譯是翻譯了，卻不知道有沒有出錯。

  心神不定地交了卷，又聽上頭那個妖怪一樣的少年笑盈盈地說：「既然第一題在下占先了，不如第二題兩位前輩也讓讓我吧。」

  都知道占先了你就趕緊到後面去啊！

  這話都說出來了，黃王二人在兩位年輕的翰林面前作為前輩卻是不可能拉下臉斥責小白，只得捏著鼻子道：「隨你。」

  「好嘞，」小白又掏出五個紙團，「請二位從五題裡邊選一題吧，如何？」

  黃大人看著那五個紙團的表情就像看著五個捕獸夾，勉強地從裡頭挑了一個。

  小白點頭：「嗯，那請前輩宣讀考題吧，這一題讓小五先來，二位翰林可一邊聽一邊作準備。」

  這又是什麼道理？

  但有了前邊的那次經驗，這次沒人敢隨便地反問於他了。

  開玩笑，質問了到時候被懟回來還說不過，他們不要臉的嗎。

  黃大人見好就收地打開紙團，一時語塞。

  他盯著那張紙條，難以置信地來回看了好幾次，最後連旁邊的王大人都疑惑地把腦袋伸了過來，一看紙條，亦是啞然。

  「我……這半個月的……學習過程……」黃大人遲疑地說。

  小白早就等得不耐煩，聞言直接從衣襟口拉出一塊懷表。

  這玩意是他找太子借的，就是個計時器。

  他將手裡的表向黃王二人展示了一下，然後對五兒道：「嗯，給你五分鐘準備，以『我喜歡的季節』為話題，自由發言三分鐘。用國語，具體內容你想說什麼都行。」

  他轉向另外二人：「考慮到這些我可能都私底下和小五預演過，所以二位也用這個題目吧，這樣你們準備的時間更長些。機制擺在這裡，很難做到絕對的公平，如果二位需要更長的準備時間，那也可以。」

  兩位翰林的臉都木了。

  這次用不著小白說，他們自己也反應過來了。比如皇帝心血來潮了跑到翰林院逛一逛，說一個話題等下邊的人回復，自然是想得快又回答得流利的人才能讓皇帝記住。

  君前奏對是每個想往上爬的臣子都必然會歷練的一環，要是能說國語，自然比只會漢語的人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問題是他們不會啊？平時也就是對著書上的課文默讀而已，真要臨場發揮口頭作文，太恐怖了好吧？這不是準備時間的問題了已經。

  他們是誰，他們在這裡幹什麼，他們為什麼會來？

  小白平和地看了一眼表，向著下頭的五兒道：「可以了嗎？」

  五兒點點頭。

  說起來別人可能不信，不過這五個紙團里的東西他們真沒有練過，甚至這堆紙團都是小白臨時寫的。五兒當時心中頗有疑問，這人難道就這麼君子？真就完全不給他透題？

  就算不透題，其實別人也不會相信的，不然為什麼要有師生關係呢，還不是因為都會更照顧自家門生一點？

  「這半個月以來，我一直在跟著白學國語，」五兒盯著他，聲音平板地說，「每日學習的時間是清晨六點至中午十二點，下午兩點至晚上九點。白天是跟著白學習，從下午五點之後就是我自己學習。」

  他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聲音敘述著，聽得其他人心裡毛毛的。

  小白心想，這或許才是作為暗衛首領的五兒認真起來時的聲線，平靜中暗含著殺機。他饒有興趣地聽著五兒匯報，心裡感覺很有意思。三分鐘時間結束，他示意五兒停止作答。

  然後他轉向兩位翰林，和氣地問：「小五是我找來的，存在著我和他透過題的可能。這也反正只是一個口頭作文，二位如果想換成自己更熟悉的話題，也是可以的。換之前說一下自己選擇的主題就好，如何？」

  兩人畢竟先前終日裡只是讀書，缺少社會經驗。被考了一輪還丟了人之下，已經自行代入了考官與考生的身份，對這位白先生尊敬起來。

  眼下，他們只感覺比當初在金鑾殿中直面康熙時還要緊張，畢竟皇帝可不用滿語問漢人士子。

  而且大家尋常談論的都是聖賢之道，治國方針，又怎麼會用這種尋常到簡直不值一提的話題？

  不待二人回答，那頭黃大人已經先聲奪人：「你這題出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