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幸掉馬二小姐

  五楓齋每日巳時開門營業。小廝打開門就見看見外頭站著個穿得很好的姑娘。

  長久沒有生意開張了，小廝十分警惕：「貴客為何而來？」

  姑娘莞爾一笑：「我找洪掌柜。」

  小廝臉有點白，試探地道：「不知您是哪位？」

  「啊，我是他的一位故人，」姑娘笑得格外和藹可親，「我去年來賣過菜譜的，你家做的那個清酪的方子就是我的。」

  

  這話對得上號，原來算半個自己人，他還以為是壞人呢。小廝表情一下舒緩了，笑問：「敢問姑娘芳名？」

  「我姓賈，名如貞，」無雙道，順手指了下店門口上著鎖落滿灰的小窗口：「這是啥？」

  小廝道：「您有些日子沒來了吧？這是咱店裡去年開的窗口，單賣打包的甜點心。賣得最好的就是清酪，以前十個錢一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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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鐘後，她被引進了熟悉的小院。路上的花叢似乎久未修剪過，生長得十分肆意，地上也有許多落葉未掃，整個園子就像經歷了一場十級颱風。

  這一次，洪掌柜沒有在書房裡坐等，直接就站在了月亮門前。他看起來衣裳遠沒有先前的整潔，臉上還有鬍渣與黑眼圈，見到她時猛地眨了好幾下眼睛，似是在確認自己沒認錯人。

  無雙微微頷首：「洪老闆，別來無恙？」

  洪掌柜不接話，又將她上下打量了兩眼：「你還敢來見我？」

  無雙面色微變：「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約莫兩個月前，你姐姐帶著你的那個名叫青兒的丫環來了店裡鬧了一出，她說自己是巡撫家的大小姐，說是母親在這丫環處發現了巨額銀兩，以為是她偷了家裡東西。重刑拷打之下，青兒招認是我們給的分紅銀子。」

  無雙的臉色沉了下來：「然後呢？」

  洪掌柜頓了幾息：「青兒說是她自己與五楓齋有交易，你姐姐渾然不信，直接叫人封了店，就在大堂里問我們，是不是與你有瓜葛。」

  無雙費了極大力氣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你怎麼說？」

  洪掌柜道：「我說我根本不認識年二小姐，倒是年大人與二少爺在敝店吃過幾次酒。你姐姐發狂之下，讓人來書房翻遍了我所有的文書尋找證據。那三日五楓齋都停業，住的客人也全走了，鬧事賠了一大筆銀子。哪怕是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生意都沒有恢復，都道五楓齋得罪了貴人，旅人更怕地頭蛇，不敢再來，全都去了秋意居。」

  無雙咬著嘴唇：「她找出什麼證據了嗎？青兒如何了？」

  洪掌柜搖搖頭：「我不確定她現在是否還活著。至於證據，你過來時一直用的假名，先前連我都不知道你竟是年家的二小姐。能被她看出來的證據，自然是沒有。但她帶走了我存檔的幾乎所有菜譜，和店裡存著的九成現銀。」

  說到這裡，他眼中終於露出痛色：「我現在才知道，秋意居背後的貴人，居然就是你年家。五楓齋做得最成功的那些食譜，全被他們拿過去改良了。他已然知這些菜色的原材料，又推出許多新菜，以更低價的原材料，賣一樣的價格，刻意做得比我家的花哨些。一來二去，食客也流失了。我找向來交好的布政使任大人說項，竟遭閉門不見。如今失了現銀，資金鍊斷裂，縱是設法賣掉其他財物，也支撐不了幾日了。」

  無雙的手指握著月亮門邊的那一圈石頭，指尖用力到發白：「我與家人關係一直不好，很抱歉連累了你。你的損失，我會想法補救。」

  洪掌柜搖搖頭，聲音輕得像耳語：「祖上幾代的基業，在我這裡幾乎斷絕，你如何補得了。」

  中年男人看起來比他原來的樣子蒼老了幾十歲：「我並不怪你，但我很後悔那日遇見你。如果沒有發善心應下你的交易，今天的一切或許都不會發生。年二小姐，放過我吧。」

  「……」無雙靜默片刻，輕聲笑笑，「你叫我年二小姐？年華錦都沒告訴你我現在的情況？」

  洪掌柜眼神晦暗：「那又如何？你難道還會是貴妃娘娘，皇后娘娘？」

  無雙摸了摸鼻子：「很抱歉，總之我會設法。」

  洪掌柜看起來並不是很相信。無雙倒也沒打算在這事上多說，又道：「另外，我要囑咐你一件事。可能餘生我們都不會再這樣單獨見面了，所以你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

  她語氣十分鄭重，原本心下蕭索的洪掌柜都不由得被拉回了幾分注意力。

  「去年春天在你店裡住過的那位張公子，你還記得麼？打桐城來的，十多歲，他父親是張閣老。」

  掌柜回想了一小會兒，眼睛逐漸亮起來。

  難道，難道這年二小姐竟是嫁給了張小公子？

  如果她背後是張家，說不定這個局真的能翻過來！他忙凝神去聽，年二小姐卻說道：「從現在開始，忘記我曾經與張廷珞相識的事，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否則，必定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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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雙走出五楓齋，手裡拿著一小疊紙張。

  已經快到午飯的時間了，大堂還是空蕩蕩的沒什麼人，連原來賣糖葫蘆的人都已不在那處。她閒庭信步般地走了十多米，身後跟上傅鼐的聲音：「主子，兄弟們來報，今日年府並無馬車出門，夫人小姐俱在家。老大人也不在衙門，想來亦在府中。」

  「好。你現在回去，找藉口把秋意居的房退了，來五楓齋定三個最貴的院子。」

  「是。」

  「我要一個人回趟年家，這東西給你先收著。」

  「可是，主子……」

  無雙沉聲道：「你們的任務只是護送我。關於來了這兒之後要怎麼處置，貝勒爺也說過聽我的對吧？我回去之後，如果不發生意外，一日之內我一定會親自出來與你報平安。十二個時辰之後，如果我仍然沒有出現。那麼，你就設法把這個紙團交給湖廣總督郭琇。此人也在四爺給的那張官員名單上，你知道的。最後幫我和四爺說一聲，就說感謝他的照顧。」

  此語大為不祥。傅鼐面色驟變，無雙安撫地笑了笑：

  「放心，連上次意料之外的火都燒不死我，這次在自己的地盤當然也會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