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願為使君馬前卒

  回到府里的時候已經過了午膳時間。四爺什麼都不想吃，呆在書房寫字試圖調節心情。

  才磨好墨，那邊福晉身邊大太監派人來稱，新來的側福晉十分無禮，過門第二日竟不去向福晉請安，讓所有人等了她半個時辰。

  四爺沉聲道：「她昨日過來十分勞累，是我讓她不必去的。」

  

  大太監卻像是早知道這一節了一般，此刻面帶謙恭道：「貝勒爺越是憐惜她，她越應恪守自己的本份。如李側福晉一樣伺候四爺日久的也是侍上唯敬，如今年側福晉才進門就這樣，可見是個沒教養的。福晉已停其半年月餉，以儆效尤。」

  說完這段話，大太監再拜而退，留下四爺仿佛面無表情還在寫字，

  寫了三筆，他把狼毫一把砸到地上，白玉的筆桿頓時崩裂，碎作無數截。

  房間裡靜得落針可聞，後邊奴才全部縮著脖子退到門外，生怕下一個被東西砸的就是自己。

  這時蘇培盛在院門口壓低著聲音道：「是有這事，但不要現在，貝勒爺沒空。你先走。」

  一片沉寂下，這死太監的聲音反而聽得越發清楚。四阿哥豎起眉毛提氣吼道：「蘇培盛，你在與誰說話？」

  外頭聲音立刻消失。片刻後蘇培盛領著一人進來，兩個太監都彎著腰像是怕被看見臉：「回貝勒爺話，年主子有話說。」

  四爺拍桌：「管他是誰！不聽！閉上狗嘴！滾！」

  結果秦觀遠這榆木頭殼仿佛聽不懂一般，從袖子裡掏出個紙團兒：「年主子不是有話，是有字條兒要給貝勒爺。」

  蘇培盛恨不得一掌拍死這瓜皮，立刻將他往後推。秦觀遠也不縮手，任由蘇培盛將他往後攆，手還直直地伸著，托著那紙條。

  四爺看著這倆人就煩，見還在那裡拉拉扯扯，一把抓過紙條對秦觀遠怒道：「給爺滾！」

  秦觀遠再無二話，倆太監利落地滾出房間。

  四爺沒好氣地展開那張字條，看了三遍硬沒看出年氏在寫什麼，越發惱怒。第四遍才隱約反應過來那女人是橫著寫的！從左到右寫的！

  存心捉弄他嗎？

  紙條上用木炭寫著：

  「我需要一些工具書，比如字典和辭典。」

  第二行則是：「忘記問了，後院裡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什麼東西？

  四爺又來回讀了三遍，才想起來年氏昨天晚上說過的話。

  ——「我可以成為你放在後院的鲶魚，放到別處的探子。」

  這是在說她可以開始做事了？四爺無所謂地想，可惜這個服務沒什麼意義，他根本沒有要保護的人。

  緊接著他仿佛意識到某些事情，眼神一凝。

  就讓他看看這膽大包天到敢與自己做交易的女人，到底有幾分的能耐吧。

  退到門外的蘇培盛突然聽到裡邊貝勒爺爆發出一陣冷笑。

  四阿哥過來的時候，無雙午睡剛醒。扣好最後一粒扣子，就聽到報「貝勒爺到」。

  看來是想親自過來交接工作。無雙立刻迎出去，看到面色不善的青年。

  「你知道福晉扣了你半年月例銀子嗎？」

  「嗯我知道，她上午找人過來說了。剛開始是說扣我三個月月例，」無雙淡然道，「我跟來的那位說是四貝勒讓我不必去的，結果他說了一堆話，大概意思是『爺們憐惜你是爺們的事，你不去是你失禮，你這樣的不配呆在這府里』。」

  四爺氣得嘴唇都在抖：「你怎麼說？」

  「你真想聽？」無雙猶豫了下。

  「說！」青年一拳砸在門框上。

  無雙嘆了口氣：「我說你最好別這樣說，仿佛在背後指責皇上的眼光，被人聽見會很危險。那人很生氣，宣布因為我不懂事所以扣我半年月例。」

  四阿哥差點摔倒在門口。

  他看她的眼光仿佛看一隻奇形怪狀的外星人：「你怎麼敢的？」

  這還用問嗎，無雙心想。

  那大太監過來的時候無雙就發現了，原來四阿哥不讓她去請安是沒跟福晉打過招呼的。

  她本以為是四阿哥疏忽了，但太監眉梢眼角怎麼看都是找茬的意思。加上柳枝上午說過的「得罪福晉」的話，無雙當時就感覺，四福晉好像在跟四阿哥唱對台戲啊。

  當她用四阿哥的話為自己開罪而對面完全不聽時，無雙已經完全確定了這點。但凡這太監稍微把四阿哥當作主子，多少該收斂點，但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結論……

  四阿哥在這府里，貌似是作不了福晉的主的。

  不但作不了福晉的主，他早上自己跑路那麼早，卻特意留話要自己別去見福晉，仿佛，不，根本就是借她此舉順便去下福晉的臉的意思。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年遐齡那樣不要臉，福晉是康熙指婚過來的，這就是她的保命符，根本連四阿哥都動不了她。想想四阿哥都動不了她，府里其他女人更不行了。四貝勒不可能整天紮根後院，他不在的時候福晉要處置那些庶妃，就是一句話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四阿哥才抬了一個側福晉。可惜她問了柳枝，這側福晉是從格格升上去的，家世也就是普通漢軍旗，加上沒有康熙所賜的金字招牌，在福晉面前和庶妃沒有任何區別。

  兩個老闆意見不合你跟哪個？其他女人或許會選跟福晉，因為四阿哥最多只是冷落她們，福晉卻能讓她們生不如死。

  但是無雙可是知道四阿哥未來是要當皇帝的，這還用得著選嗎？現在是他爹壓著他沒法廢了你，等他爹沒了，你就等著吧。

  於是她果斷跳四阿哥。選錯老闆，事倍功半。

  無雙平淡道：「我只聽命於你。」

  四阿哥聞言，表情是掩不住的驚訝。他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意味不明地嘲笑道：「不知死活。」

  聽聽，這話哪裡是指責她不應該駁了福晉面子的意思？

  「放心吧，我還有與你約定的事，不會那麼容易死。」

  這是在告訴他，自己既已與他有約定，就不會倒戈福晉。她要的那些東西，福晉就算想給也給不了吧。

  果然四阿哥唇角一勾：「那就要看你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了。」

  「放心，我會是一條很好的鲶魚。」無雙亦微笑道。

  結果四阿哥遲疑了片刻。

  「鲶魚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