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不宜出行

  流水聲在寂靜的夜晚，聽起來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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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虎眼中，此刻全都是石門峽高大的山門，在夜色籠罩下的輪廓。

  他低頭看了一眼依舊熟睡的尕牛，深深地呼出一口寒氣，憑印象朝龍洞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意識地摸了摸別在腰帶上的菜刀，開始往峽谷裡面走。

  一個人走路時發出的腳步聲，被從未停息的嘩啦啦的流水聲遮蓋，王二虎只能聽見自己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隨著距離高大陡峭的石門越來越近，王二虎的心情也就越來越平靜。

  只要趕在天亮之前，把尕牛送進寺廟，他就不用再過提心弔膽的日子了。

  王二虎很確定，以他這兩三年來的行徑，栓柱一家，還有村里人，絕對不會把尕牛失蹤這件事，跟自己聯繫到一起。

  即便，栓柱一家發現自己連續好幾天都不在家，也絕對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原因很簡單，整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王二虎這幾年，不是在找妻兒的路上，就是在為找妻兒做準備，如果在村子裡經常看見他，那才不正常呢。

  尕牛動了一下，嘴裡還發出一陣呢喃含糊不清的聲音。

  王二虎腳下不停，僅僅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抱在懷裡的孩子。

  心裡頭就再一次閃過，如果自己的小虎還在的話，應該也像尕牛這麼大了。

  兩年多的時間，足以把一個還在蹣跚學步的娃娃，變成一個一刻也不得閒滿院子跑來跑去的頑童。

  說是石門，其實它的整個寬度，超過了五十米。

  再算上相連接的明顯要低一些的山巒，左右兩邊綿延出去一直到一眼望不見的地方，石門峽的名稱也就由此而來了。

  在尕牛又一次動了一下，做出要翻身的動作的時候，王二虎終於再一次停下了腳步。

  他僵硬的臂彎隨著尕牛翻動的身體上下起伏。

  直到換過睡姿的尕牛，再一次沉沉睡去之後，王二虎也就邁開大步，繼續往峽谷裡面走。

  很快，就要走到龍洞所在的位置了。

  這段時間，因為天氣逐漸轉暖，祁連山上的雪水融化了不少，沿著峽谷流淌下來的河水明顯有了要上漲的趨勢。

  在王二虎的印象當中，最多再有半個月時間，上漲的河水就會徹底把位於自己右手邊的龍洞淹沒。

  現在，位於水位以上二三十公分深不見底的龍洞，還是很多進山砍柴的村民，或者打獵的獵人，遇上惡劣天氣的時候，用來擋風避雨的首選之地。

  經過龍洞的時候，王二虎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因為是在半夜的緣故，王二虎的視線，在僅僅只是一瞥的情況下，其實並沒有真正地落到開在石壁上的龍洞上面。

  視線所及，整個右手邊，都是完整的，黑乎乎的一整片，就連那些一棵一棵，距離拉的很開的長在山坡上的松樹，都變成了一個整體。

  王二虎一瞥之後，就繼續看向遠處，抱著發出微微鼾聲的尕牛往前走。

  走出十多步，王二虎忽然停下了。

  並且，腦袋隨著右半個身體慢慢向後轉動。

  他的眼神，這一次在龍洞上面，停留了片刻。

  沒有看出異樣後，王二虎心裡暗暗奇怪，剛才，自己怎麼會莫名冒出那麼奇怪的想法。

  可就在王二虎就要做出轉正身體的動作的時候，一道淡淡的人影，慢慢的從龍洞裡面走了出來。

  這離奇、沒有任何徵兆的一幕，把已經完全沒有一丁點警惕心理的王二虎著實嚇了一大跳。

  以至於，這道淡淡的人影不疾不徐地離開龍洞，踩著搭在河水上面的簡易木橋快要走到王二虎跟前了，王二虎還依舊滿眼不可思議地愣在原地。

  直到，這道從龍洞裡面走出來的人影，站在距離王二虎不到兩米的地方，淡淡地說出一句「我提醒過你，後天不宜出行」的話之後，王二虎才如夢初醒。

  他用左胳膊緊緊地露著熟睡的尕牛，迅速地活動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臂，然後一把抓住別在腰帶上的菜刀。

  看向來人的一雙眸子裡，眼神從最初的詫異，再到震驚，最後變成了濃濃的殺意。

  來人瞥了一眼蓄勢待發的王二虎，微微笑了笑說道：「你別忘了，這把你準備用來殺人的菜刀，當初還是我主動賒給你的。」

  話音落下。

  一點火星在王二虎跟來人之間跳躍。

  「轟！」

  一團更大的火焰猛地亮起。

  瞬間，王二虎就看清楚了來人那張，在火把照耀下的，熟悉的模樣。

  「菜刀錢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的。」王二虎握著菜刀，看著嘴角帶著淡淡笑意的貨郎子說道，「但如果你逼我的話，咱倆誰都不要活了。」

  楊令歌看了一眼王二虎握著菜刀，有些顫抖的右手。

  看著被王二虎緊緊抱在懷裡的尕牛說道：「你這是要把這些年自己經歷過的那些痛苦，一股腦地都要擱在這個孩子的父母身上啊。」

  「王二虎，你想沒想過，自己這麼做，即便像那個喇嘛說的，找見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你的心裡從此就真的安穩了嗎？」

  「他至少還有個家，還有婆娘，我什麼都沒有了。」王二虎順著楊令歌的眼神，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尕牛說道，「我把這個孩子送給寺廟，其實也是為他好。」

  「至少，不管外面有多亂，他能吃飽飯，能穿暖和，長大了不會被抓去當壯丁。」

  楊令歌搖了搖頭說道：「他才三歲，他的命運，不該由你這個外人來決定。」

  「我想，如果知道吃飽飯有衣避寒的前提，是這輩子都不能在見到自己的父母、爺奶，尕牛肯定不會選擇留在寺廟裡。」

  王二虎嘴角抽動幾下，猛地提起菜刀指著楊令歌低聲吼道：「誰也別想從我這裡帶走這個孩子。」

  「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楊令歌舉著火把，看著表情逐漸變得猙獰的王二虎，嘆口氣說道：「其實，想要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不會只有這一條路。」

  「我想，在這將近三年的時間裡，你雖然一直沒有見到他們母子的面，但肯定打聽到了一些跟他們母子有關的信息。」

  王二虎瞪大死死盯著楊令歌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臉上也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楊令歌繼續往下說道：「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今晚我之所以一個人過來，就是不想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道，是你抱走的尕牛。」

  「當然，如果你還沒有跟那個快要死掉的喇嘛說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