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血之祭獻

  下蠱之說，巫之又巫。

  沈璇若在以其出身地為題目的文章中寫到：「放蠱必與仇怨有關，仇怨又與男女事有關。換言之，就是新歡舊愛得失之際，蠱可以應用作爭奪工具或報復工具。」

  

  而在另外一章篇幅中，沈璇若更是直接形容那個地方大多數人的形象是，「婦人放蠱，男子殺人」。

  在沒有親眼見到，從余家墓園飛出去的那隻散發腥臭，通身漆黑，且背生雙翅御風飛行的蠱蟲之前，楊令歌對於苗蠱的概念，僅僅停留在他所讀過的相關古籍里。

  趕屍、洞女和苗蠱，這是帶著詭異色彩的巫術在湘西那片神奇地域的最「著名」的代表。

  作為湘西三大巫術中的一種，放蠱起源了非常古老的一種黑巫術。

  兩千多年前先民的著述《春秋左傳》中，就有關於蠱的記載。

  到了清乾隆年間出版的《乾州廳志》，對苗蠱描寫的極為詳實，說「苗婦能巫蠱殺人，名曰放草鬼。遇有仇怨嫌隙者放之，放於外則蠱蛇食五體，放於內則食五臟。被放之人，或痛楚難堪，或形神蕭索，或風鳴於皮皋，或氣脹於胸膛，皆致人於死之術也。」

  按照《永綏廳志·卷六》的記錄，真蠱婆目如硃砂，肚腹臂背均有紅綠青黃條紋，沒有就是假的;真蠱婆家中沒有任何蛛網蟻穴，而該婦人每天要放置一盆水在堂屋中間，趁無人之際將其所放蠱蟲吐入盆中食水，否則就是假的;真蠱婆能在山裡作法，或放竹篙在云為龍舞，或放斗篷在天作鳥飛，不能則是假的。所有的真蠱婆被殺之後，剖開其腹部必定有蠱蟲在裡面，若沒有就是假的。

  楊令歌了解到的信息是，歷朝歷代官府都針對製造蠱毒行為有非常嚴厲的刑律，故放蠱巫術完全處於秘密狀態。一直到清嘉慶之前，苗人捉到蠱婆都會格殺勿論，後來不知什麼原因，不敢再殺而是選擇賣於民間，放蠱之術得以流傳開來。

  黑瘦男子的行為，完全超出了楊令歌對於苗蠱的認知。

  放蠱之人，驅使蠱蟲通過食物進入到人體內，從而達到擾亂人的身體和精神，從而讓他產生一種神智混亂，像中邪一樣的效果。

  黑瘦男子放蠱，不是用來迷惑人心，而是用它來改變余家墓園的氣場跟風水。楊令歌發現藏在石獅子裡面的蠱蟲，並推斷出它在這裡的目的之後，著實被驚到了。

  這也讓他意識到，原來蠱蟲還可以這麼操作。

  黑瘦男子隨後的行為，讓楊令歌親眼見識到了，所謂的放蠱到底是怎麼一種行為方式。

  他從衣服裡面取出一個小小的，大概只有一個酒盅大小的的陶瓷器皿，伸出長長的指甲輕輕敲擊三次，然後把陶瓷器皿放在眼前，嘴裡念誦出長長的一段，極其繞口，且又晦澀難懂的文字。

  隨著黑瘦男子極有規律的念誦，楊令歌聽到，從陶瓷器皿裡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那個蜷縮著身體，癱坐在地上的黑衣槍手，雖然因為驚嚇和恐懼，身體無法動彈，但腦子沒壞掉，意識非常清楚。

  楊令歌跟黑瘦男子的對話，他一字不落聽的清清楚楚。

  當聽到，楊令歌要跟黑瘦男子借一樣東西放在他身體裡，黑衣槍手看著黑瘦男子的眼神，就像是看見了從第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黑衣槍手雖然不清楚黑瘦男子的手段，但在此之前，黑瘦男子還是他們老大座上賓的時候，關於黑瘦男子如何如何了得的傳聞，就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

  老大突然翻臉，並且對曾經的座上賓下死手，他手底下的小弟們不會去打聽什麼原因，只會堅決去執行任務。

  現在，看著黑瘦男子異常奇怪的行為，以及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的，從陶瓷器皿裡面傳來的悉悉索索的動靜之後，黑衣槍手的腦海里，不可遏制地冒出來一副可怖的場景。

  在這幅可怖的場景，突然冒出來的那一刻，黑衣槍手的身體，猛地動了兩下。

  並不是他生出了要逃走的念頭，而是，他自己，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可怖的場景，嚇了一大跳。

  黑瘦男子就在黑衣槍手身邊，他明明看見了黑衣槍手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幾下，但卻擺出熟視無睹的樣子，就連瞟都沒有瞟對方一眼。

  楊令歌倒是看見了，卻也沒有說什麼，更沒有做任何針對黑衣槍手的動作。

  似乎這個時候，沒有槍械在手的黑衣槍手，對他們倆人來說，已經被構不成任何威脅了。

  隨著黑瘦男子，發出一個詭異的聲音，從陶瓷器皿裡面傳出來的悉悉索索的動靜，戛然而止。

  短暫的寂靜之後，黑瘦男子揭開陶瓷器皿的蓋子，將一滴指尖血滴到裡面。

  楊令歌非常確定，他聽見從陶瓷器皿裡面，傳來一陣咕咚咕咚，像是什麼野獸大口喝水的聲音。

  他忍不住，朝一直盯著陶瓷器皿看著的黑瘦男子的臉上，看了幾眼。

  當注意到，黑瘦男子那張原本就異於常人的臉上，開始呈現出一種極不正常的焦黃色之後，楊令歌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姓楊的，東西我可以借給你，但什麼時候收回來，你說了不算。」

  黑瘦男子眼角的餘光，提醒他，楊令歌正在看著自己。

  陰沉著聲音，慢慢地說道。

  楊令歌收回放在黑瘦男子臉上的目光，轉而看著臉色已經變長慘白慘白的黑衣槍手，說道：「那是自然。」

  「不過，我希望在你準備收回去的時候，不要弄得過於血腥了。」

  「這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黑瘦男子扭頭看了一眼黑衣槍手，焦黃焦黃的臉上帶著一抹獰笑說道：「能夠決定這個雜碎變成什麼樣子的，只能是它。」

  說完這句話，黑瘦男子在楊令歌跟黑衣槍手，不同意味的眼神的注視下，把手中陶瓷器皿高高舉起，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出來吧，開始享受只屬於你的血之祭獻吧！！」

  隨著黑瘦男子聲音的響起，從被朦朧月光映照下的陶瓷器皿裡面，傳來一陣翅膀拍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