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鰲魚換肩

  老李說給柳仕順聽的，第二件賒刀人讖言成真的大事，即便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年，其給甘肅五十八縣造成的影響，至今像盤桓在百姓心頭的陰雲，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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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三年，距離上次賒刀人出現，已經過去了三年多時間。

  年初，袁某人決定派有北洋背景的心腹張光劍接管甘肅。

  臨行前，袁某人特意指示張光劍，說「到甘後應注意實力派，做到回漢一致。如有不合者，學木匠做桶，哪塊木板不合適，用錘打打，就能做好。」

  張光劍到了甘肅後，一心攬權，肆意盤剝，軍紀敗壞，大搞復辟，導致甘肅民怨沸騰，民變、軍變不斷。

  在這種情況下，民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傳言、童謠，隱晦指向張光劍其人在甘肅的統治。

  而在眾多的傳言、童謠裡面，有這麼一句，據說是從一個走街串巷賣菜刀的貨郎子嘴裡說出來的話：陰伏而不能出，陽迫而不能蒸。

  一開始，眾人不理解這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後來有人問了白雲觀的道士，這才明白，其實這句話形容的是地龍翻身，也就是地震。

  早在春秋戰國時期，一個名叫陽伯父的人認為，地震是陰、陽二氣的對立、消長，破壞了大自然的秩序而產生的。

  《詩經·大雅·公劉》提到，「既景乃崗，相其陰陽」。而陰伏而不能出，陽迫而不能蒸這句話的直接出處，是「易經」：「陰陽盡而四時成，剛柔盡而四時成，陰陽相會，萬象乃生。陰伏而不能出，陽迫而不能蒸，於是有地震。」

  老百姓當然不希望發生地震，因為不管發生什麼天災人禍，最後遭殃的還是普通百姓。但現在聽到這句賣菜刀的貨郎子說的，預測要發生地震的讖言後，飽受張光劍殘暴統治的甘肅百姓，希望就像《史記·周本紀》記載的那樣，「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亂之也」。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民間又開始流傳這樣一條讖言，說「順光潤欽要換肩，山川江河換新天」。

  這句讖言，雖然說說的很直白，但要比有據可查的陰伏而不能出，陽迫而不能蒸更加不好理解。

  也正是因為不理解，搞不明白，漸漸的老百姓也就不去管它了。

  直到民國九年十二月十六日，甘肅五十八縣發生造成死傷二十三萬人的大地震之後，老百姓再回味「順光潤欽要換肩，山川江河換新天」這句讖言，突然反應過來，它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了。

  順光潤欽，其實說的是古老傳說當中，四個姓鰲的親兄弟，他們分別叫鰲順、鰲光、鰲潤和鰲欽。

  傳說這四個親兄弟，在很早很早的以前，其實是四條鰲魚，而整個大地都馱在他們的身上。當這四條鰲魚馱累了，就要換換肩膀，就會引發地動山搖。

  「從民國三年，陰伏而不能出，陽迫而不能蒸，以及順光潤欽要換肩，山川江河換新天這兩句讖言出現，再到後來的甘肅大地震，中間經過了六年時間。」

  「時間雖然間隔很長，但的的確確印證了賒刀人說的話。」

  老李將完這兩件事，最後說道。

  王奶奶半眯著眼睛，一直都沒有吭聲。

  像是睡著了，就像是在回想以前的往事。

  柳仕順聽完鄰居大伯說的這兩件，讖語都被印證了的事件之後，心裡越發的不安起來。

  因為，但凡只要是從賣菜刀的貨郎子嘴裡說出了的話，不管事件過去多久，最後都被印證了。

  這就等於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他身上，也一定會發生一件離奇的怪事。

  原因很簡單，有人給了他一把菜刀。

  而且，還留下一句，聽起來不像是讖言的「讖言」——我相信，很快你就會來找我。

  縱然心裡已經萬分忐忑，但為了不讓兩位善良好心的鄰居為自己擔心，柳仕順裝出一副沉穩冷靜的樣子，在跟老李把王奶奶送走之後，就開始做迎接「頭七」晚上要回家的爺爺的準備工作。

  柳仕順按照王奶奶走之前叮囑的，跪在小院正中間，把厚厚的幾沓紙錢黃表燒化，然後跟老李把一個用白紙裁剪成的「梯子」在靠近大門的地方燒掉。

  按照王奶奶的說法，有了這把「天梯」，頭七晚上回來的爺爺，最後看過家人和他生前待過的地方之後，就可以了無牽絆地順著親人搭建的「天梯」，去神仙地享福。

  爺倆做完這兩件準備工作，老李或許瞧出來柳仕順還是有些緊張和不安，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順娃子，我聽說過一種可以驗證走了的人在頭七晚上到底回沒回來的法子，你要不要試試？」

  柳仕順心裡忐忑不安的主要原因，是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會發生什麼離奇的事情。

  他對於今晚上爺爺要回來這件事，其實一點都不害怕。

  在柳仕順看來，畢竟回來的是自己的親爺爺，不管他老人家是以哪種樣子出現，也不會做出對自己親孫子不利的事情。

  所以，在聽到鄰居大伯說有辦法驗證爺爺到底回沒回來的法子，柳仕順幾乎都沒有怎麼考慮，就點頭同意了。

  老李之所以會提出來，其實也是出於一片好心。

  他看出來柳仕順的情緒不太高，就琢磨著，柳老爺子要是真回來了，如果瞧出來自己親孫子會遇著什麼不好的事，興許就會想辦法，替柳仕順擋掉。

  即便擋不掉，提前暗示一下，也可以。

  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柳仕順同意後，老李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柳仕順站在小院裡，抬頭看了一會兒夜空，回到堂屋，給爺爺的靈位又上了一炷香，最後把爐火用炭渣子封住。

  又按照鄰居李大伯的要求，把堂屋的地面，仔細清掃一遍。

  覺得沒什麼問題了，這才去廂房，生火燒水。

  今天晚上，他要跟過來作伴的李大伯暫時住在這間屋子裡。

  至於，到底能不能睡著，能不能通過鄰居大伯法子，看出來爺爺回來了沒有，柳仕順心裡根本就沒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