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回來的不是人

  「家裡有男人了，『貨郎子』也就不用避嫌了。」

  「在姓姚的老婆婆怨恨眼神的注視下，在那個姓趙的兒媳婦狐疑的眼神里，『貨郎子』把劉姓女婿兩口子叫到一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這兩口子聽完以後，先是震驚不可置信，然後就沖『貨郎子』連連點頭。」

  

  楊令歌起身走了幾步，站在推開一扇的窗戶跟前，呼吸著外面冷冰冰的氣息，呼出一道淡淡的白色霧氣。

  霍團長斜靠在椅子上，看著楊令歌的背影。

  心裡暗暗猜想，事情接下來要往哪個方向發展。

  外面，路燈本來就稀疏地亮著，加上夜又比較深了，長長的街道上，幾乎看不見一個人影，顯得更加的空空蕩蕩。

  楊令歌憑窗遠望，好長時間了，才看見從一個拐角處走過來兩個巡夜的國軍戰士。

  雖然已是三月末，可在西北內陸蘭州城的深夜，卻感受不到一絲屬於春天的氣息。

  看來，今年的春天，已經註定，要比往常的每一年，來的都要晚了。

  「當天晚上，姓姚的老婆婆跟女兒，母女二人誰在東邊的屋子裡，姓趙的兒媳婦，還是睡在自己的婚房裡，『貨郎子』跟姓劉的女婿，睡在西屋裡。」

  「姓劉的女婿跟他媳婦，因為『貨郎子』給他倆透露了一點自己來這裡的真正原因，所以一直到後半夜了，都沒敢合眼。」

  「姓姚的老婆婆在跟女兒說了些心裡話後，時間不長就睡著了。至于姓趙的兒媳婦，也沒敢睡著，因為，在她要去關柵欄門的時候，『貨郎子』低聲告訴她說，今晚過後，有人就要去他該去的地方了。」

  「就因為『貨郎子』這句模稜兩可的話，姓趙的兒媳婦強撐著暈暈乎乎的身子，硬是堅持到了，『貨郎子』說的那個『人』出現。」

  「後半夜，約莫凌晨兩三點了，『貨郎子』突然坐起來，輕輕推了推上下眼皮打架的劉姓女婿，悄聲告訴同樣坐起來的劉姓女婿說，來了。」

  「劉姓女婿雖然因為『貨郎子』實現提醒過，有心理準備，可在隨著『貨郎子』手指的方向看過，猛然看見院子裡出現了一道虛虛的人影之後，還是被嚇了一大跳。如果不是『貨郎子』有先見之明，在劉姓女婿張嘴的瞬間用手捂住，劉姓女婿就喊出來了。」

  「兩個大男人大氣不敢喘坐在炕上，一直到那道憑空出現的虛虛人影，穿過西廂房緊閉的房門消失之後，才按照提前商量好的，先後悄聲出了房間。」

  「那個『貨郎子』等劉姓女婿把自己的媳婦也從東廂房叫出來後，就帶著臉色很不好看的夫妻倆，躡手躡腳地走到趙姓兒媳婦屋外。」

  「時間不長，三人就聽到，從房間裡面傳出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貨郎子』扭頭看著臉色發白的夫妻倆，用手指了指房間，用只有他們三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道，聽出來是誰了吧？」

  「姓姚的老婆婆的女兒，在男子的聲音從屋子裡面傳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淚流滿面了，這個時候，根本就說不出話。劉姓女婿其實也是既驚駭又欣喜，他湊進『貨郎子』，同樣用很小的聲音說，是我舅子哥的聲音。」

  「確認跟自己預料的一樣之後，『貨郎子』就帶著夫妻倆，悄無聲息返回了西廂房。三人離開沒幾分鐘，趙姓媳婦房間的蠟燭就被點亮了。」

  「隨著燭光越來越亮，『貨郎子』跟夫妻倆就看到，兩個人影的輪廓印在婚房的窗戶上。漸漸地，三人依稀聽到，陣陣女子極為壓抑的抽咽聲，從婚房裡面傳來。」

  霍團長心裡明明知道，自己現在聽到，只不過是楊令歌講的一個關於賒刀人的故事，但聯想到當時的情景，頭皮上傳來麻酥酥的感覺，就像一道電流穿過。

  「老劉，我哥回來了，我哥回來了，嗚嗚嗚……」

  「媳婦，我也聽出來了，可不敢哭啊，萬一讓你哥聽見了，過來找咱們，那可就….. 」

  楊令歌回頭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霍團長，笑了笑，繼續往下說道：「姓劉的女婿跟他媳婦小聲說著話，那個『貨郎子』安靜地站在開著一條縫的門內，看著印在婚房窗戶上的兩個人影，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劉姓夫妻倆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話，他媳婦就走到『貨郎子』身後小聲說道，師父，我想過去把我娘叫醒，也讓她看看。我想，我娘要是知道了，隔三岔五回來的人是我哥，她也就不會再怨恨我嫂子了。」

  「回來的不是人，只不過是你哥的……一道影子。『貨郎子』看著婚房，淡淡地對站在自己身後，情緒激動的女子說道，叫你娘出來看一眼可以，我只是有些擔心，依她老人家目前的身體情況，要是猛然見到自己親兒子現在的樣子，會受不了的。」

  「女人又說，我知道，回來的不是我哥哥本人，可是，即便我哥哥已經變成了鬼魂，到底還是我親哥哥啊。師父，我們兩口子不敢有其他奢望，就是想讓我娘，跟我哥見最後一面。」

  「即便『貨郎子』已經勸說了，可女子為了徹底消除橫亘在她娘跟她嫂子之間的隔閡，請求『貨郎子』可以同意。」

  「令歌先生，我倒覺得，那個女人的話有些道理，走了的人已經走了，活著的人即便再怎麼痛苦不舍，不也得繼續活下去嘛。說不定啊，姓姚的老婆婆見過以後，一直壓在老人家心頭的那塊石頭，也就落地了，她們的婆媳關係也能緩和，互相扶持著好好過日子。」

  霍團長起身走到楊令歌身後，說出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

  楊令歌回頭看了一眼霍團長，微微點頭說都：「如果我是那個假扮成貨郎子的賒刀人的話，或許就同意了那個女人的提議，答應讓她去把睡在東廂房的老母親叫醒，出來跟兒子見最後一面，也藉此機會，徹底消除她對兒媳婦的誤解。」

  「可惜，我不是，我也猜不出那個『貨郎子』當時心裡的想法。」

  霍團長聽到這裡，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看著楊令歌的背影，「哦」了一聲後，說道：「令歌先生，我大概明白那個姓姚的老婆婆跟她兒媳婦之間的誤會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