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神算定乾坤

  倆人自認識以來，楊令歌跟霍團長在一起吃飯聊天也好，鎮壓邪祟也罷，還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表情，這種口吻。

  所以，看到楊令歌現在的狀態，霍團長心裡禁不住咯噔一下。

  這讓霍團長生出，自己說錯話，並且無意之中冒犯了從事賒刀人這個職業的感覺。

  他很是尷尬地低下頭，抓起筷子吃了幾口菜，以此緩解現場，有些微妙的氣氛。

  楊令歌卻沒有像霍團長想的那麼多。

  見霍團長開始吃菜了，就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側身，喝著茶，臨窗看著外面的街景。

  

  長長的街道上，只有三五盞路燈亮著，如果不是臨街的鋪子裡面透出來的光亮，很容易讓人生出一種，置身寂靜之地的錯覺。

  行人極少，即便有，但也都是腳步匆匆，像是在逃離，又像是在躲著什麼。

  楊令歌心情沉重地把眸光從窗外收回來，眼神再次看向，霍團長帶過來的那封內參。

  勞苦寒餓生難保，慘害毒絕舉世冤。

  楊令歌的腦海里，再次響起，倆人步行來這家小飯館的路上，霍團長有若無意，跟他說的那些話：

  「自民國三十六年起，日寇連續出動飛機七百餘架次，投彈近三千枚，對蘭州，及周邊的金昌、武威、祖厲、平涼、隴西、天水等城市進行瘋狂空襲和轟炸。」

  「日寇悍然發動的侵華戰爭，不僅給地處西北內陸的甘肅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還對甘肅的經濟社會發展造成了巨大破壞和災難性的後果。直接轟炸造成無數平民百姓無家可歸，衣食盡喪，流離失所，淪為難民。」

  霍團長一直在埋頭吃菜，抓起暖瓶，準備要給倆人的茶杯里倒茶的時候，這才注意到，楊令歌臉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籠罩著一層淡淡的不明情緒。

  他以為，楊令歌還在為自己之前的「出言不遜」而心懷芥蒂。

  就在給楊令歌的茶杯里添上開始後，咳嗽一聲說道：「令歌先生，剛才是我孟浪了，主要也是我對你說的賒刀人這個職業，太不熟悉的緣故。」

  「霍團長，這我能理解。」

  楊令歌收回思緒，抬頭看著正在落座的霍團長說道。

  「就像我剛才講的那個祁連山下的小山村裡面的村民，他們在面對裝扮成貨郎子的賒刀人的時候，也是表現的滿不在乎，甚至還想著要占賒刀人的便宜。」

  霍團長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髮，喝了口熱茶，一邊把一道熱菜往楊令歌跟前放了放，一邊問道：「令歌先生，後面又發生了什麼事？賒刀人在面對都想要賒刀的村民，他是怎麼處理的？」

  楊令歌笑了笑，接著之前的故事往下說道：「賒刀人一脈，流傳至今，何止千年，遇著的事，光怪陸離，對於這種一擁而上，想要貪占小便宜的行為，早就見怪不怪了。」

  「他抬手示意村民們都靜一靜，然後拿出兩把菜刀說道，我今天中午在山腳下的那座寺廟歇腳的時候，寺廟裡面的一位大師說，我今天只可以『賣』出去三把菜刀。」

  「我就很好奇，問那位大師，如果一天只能『賣』掉三把菜刀，那我怎麼養活一家老小？」

  「那位大師笑而不語，轉身進去的時候，撂下一句話，這是加措上師讓我代為轉告你的。」

  「霍團長，你猜怎麼著，那些蜂擁過來搶著爭著要賒刀的村民們，聽到加措上師四個字後，頓時就鴉雀無聲，一個個很虔誠地坐下都不說話了。」

  霍團長疑惑道：「令歌先生，這位加措上師又是什麼人？」

  「那個位於祁連山下的小山村，村民們大多都被賒刀人說起的那個寺廟接濟過，而這位加措上師，是那一片的活佛，他說出來的話，比任何律法都要管用。」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這我能理解。」霍團長笑說道，「多年以前我去過一次夏河縣，親眼看見，當地百姓是怎麼看待活佛的。」

  「令歌先生，既然是加措上師的意思，那些村民們應該也就不敢為難賒刀人了。」

  楊令歌點點頭，繼續說道：「賒刀拿出兩把菜刀，對席地而坐，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村民們說，我這裡還剩下兩把菜刀，一會兒我蒙著眼睛，指到哪個人，菜刀就給誰賒給。」

  「村民自然沒有意見，於是賒刀人讓一位村民用黑布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又讓那個村民領著他轉了幾個圈，然後在村民們的注視下，向後選了兩個人。」

  「看著很公平。」霍團長笑說道，「眼睛用黑布蒙著，又被人領著轉了幾個圈，分辨不來方向了。最主要的是，賒刀人初來乍到，跟所有村民都不熟悉，在我看來，絕對公平。」

  「那些沒有賒到菜刀的村民們，也是這麼想的。」

  楊令歌笑說道。

  「兩把菜刀，一把賒給了村子裡面一位姓姚的老婆子，一把賒給了住在村東頭姓王的男子。」

  「那些沒能賒到菜刀的村民們心情複雜地走了以後，楊令歌分別給姓姚的老婆子和姓王的男子，說了一句讖眼。」

  霍團長上半身湊向楊令歌，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給姓姚的老婆子留下的讖言是，本是慈悲心腸，何必疑神疑鬼。」

  「給姓王的男子留下的讖言是，後天不宜遠行！」

  「這兩個賒到菜刀的村民，按理說，應該高興才對。可是，當時如果還有其他村民在旁邊的話，一定會發現，不管是姓姚的老婆子，還是姓王的男子，倆人在從『貨郎子』手裡接過菜刀的時候，表情很不自然。」

  「貨郎子既然是賒刀人裝扮的，他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他留給兩個村民的讖言，我覺得，應該是在暗示什麼。」

  霍團長喝口熱茶分析道。

  「賒刀人賒出去的每一把菜刀，都不會無的放矢。」

  楊令歌淡淡笑說道。

  「後來發生在三個拿到菜刀的村民身上的事，也印證了民間形容賒刀人的那首判詞：鐵口斷生死，神算定乾坤，預知身後事，且問賒刀人！」

  霍團長手端茶杯，默默地重複了一遍，楊令歌說出來的，關於賒刀人的判詞。

  然後，有些小興奮地搓著手，看著徐徐喝茶的楊令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