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交友不慎

  聽到柳仕順已經在外面吃過飯了，老李讓他稍等一會兒，起身回家去了。

  很快，就回來了。

  手裡端著一碗沒有一點油水的黑面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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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條上面，漂著幾根咸蘿蔔。

  柳仕順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烤饅頭，對悶頭乾飯的鄰居大伯說道：「李大爺，你掙得那份工錢，可全憑一身力氣，老這麼吃可不行啊。」

  老李沒有抬頭，嘴裡因為塞滿了湯麵條，說話含糊不清：「順娃子，對我來說，每天下工回到家，能有一口熱湯飯吃就阿彌陀佛了，還窮講究啥呢。」

  「你是沒見著啊，那些難民們，一天吃的啥。」

  「雖然說有政府、好心富商在救濟，但說到底，跟咱們這些每天有家回，有口熱飯吃的人，根本就沒法比。」

  柳仕順聽到這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先自個暗暗地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才對抱著黑瓷大碗舔裡面湯汁的鄰居大伯說道：「李大爺，你沒來之前，我跟王奶奶我倆還說起，等我回昆明上學了，這院子不就空下來了嘛。」

  「剛剛聽你提到難民，我突然想到，您說我要是把院子借給那些難民住，能行不能行？」

  黑瓷大碗幾乎把老李的整個臉都遮擋住了。

  柳仕順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他的舌頭極其靈活地遊走著。

  老李把舔乾淨的黑瓷大碗順手擱在炕沿，柳仕順瞥了一眼，幾乎就像是洗了一遍的大碗之後，心裡頓時生出欽佩之意。

  「好是好，不過這件事操作起來，比較的有難度。」

  老李喝了兩口熱茶，把粘連在腸腸肚肚上面的湯麵條全部送到它們該去的地方，這才說道。

  「城裡的難民暫且不說，僅僅從外面湧進來的難民，就有好幾千，誰知道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

  「順娃子，你要把房子免費讓難民住的想法，我跟你王奶奶舉雙手贊同，可是，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想，你王奶奶跟我的想法一樣，一定要杜絕，好心最後沒得到好報的後果。」

  柳仕順點頭笑說道：「李大爺，您的意思我明白，是擔心難民住進來以後，賴著不走。」

  「請神容易送神難，柳娃子，你要儘自己的能力，多做好事多做善事，大爺跟你王奶奶不會攔著。但作為幾十年的老鄰居，我跟你王奶奶，畢竟經的世面比你要多，現如今你家裡再沒啥人了，我們首先得替你著想。」

  柳仕順一聽，也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件事是得鄭重其事。

  就點頭笑說道：「我聽您的，那這件事咱們再議，反正我還得待幾天才走呢，不著急。」

  「李大爺，我繼續往下講？」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小子把正題給忘了呢。」老李笑說道，「說吧，讓我聽聽，老柳家的獨苗，這幾年在外面，見識跟閱歷，有沒有增加。」

  看著淳厚善良笑呵呵的鄰居大伯，柳仕順很想說，自己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涉世未深的小娃娃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李大爺，咱們國家的歷史上，最著名的四個讖言中的第二個是『公孫病已立』。」柳仕順看著鄰居大伯笑說道。

  「繼續說，我聽著呢。」

  老李不置可否地笑說道。

  「這句讖言，跟一帶雄主漢武帝劉徹有關。話說漢武帝這個人，一共生了六個兒子，晚年因為巫蠱之禍，先是殺了皇后，然後又逼迫太子劉據自殺而亡，從而導致儲君之位空懸。」

  「漢武帝直到臨死前，才不得已將小兒子劉弗林立為皇太子，並任命霍光為輔政大臣。」

  「這個劉弗林就是西漢歷史上的漢昭帝。元鳳三年，也就是公元前的七十八年，位於今天陝西西安郊外的皇家園林上林苑，發生了一樁震動朝野的怪事，一棵枯死很長時間的老樁，突然在這一年萌發了一枝新芽。」

  「李大爺，如果說老樹回春重煥新生沒有多奇怪的話，那接下來發生在這棵老樁上的事情，就讓當時的滿朝文武驚駭不已了。」

  老李一直笑眯眯地聽著，不時喝一口熱茶。

  「新芽發出來時間不長，從樹上鑽出來一條蟲子。從這個蟲子接下來的行為上來看，這個傢伙只喜歡吃樹葉，而且還獨闢蹊徑，不走尋常路。」

  「它在一片樹葉上，啃出來了一幅奇怪的圖案。」

  「輔政大臣霍光聽到消息以後，親自過去查看。不看還好，他過去看清楚樹葉上的圖案後，當時就愣住了。」

  「因為，蟲子在樹葉上啃出來的，根本就不是宦官們說的圖案，而是幾個小字——公孫病已立。」

  「李大爺，這件事，正史上有明確記載：《漢書·眭兩夏侯京翼李傳》裡面寫到，又上林苑中大柳樹斷枯臥地，亦自立生，有蟲食樹葉成文字，曰『公孫病已立』。」

  老李在柳仕順放下茶缸後，發現他茶缸里沒水了，就給添了些滾水。

  柳仕順笑呵呵地謝過鄰居大伯，繼續往下說道：「輔政大臣霍光知道，那朝野內外也就知道了，上林苑裡面一棵枯死的老樹發新芽了，而且有一隻蟲子在老樹的新葉上啃出來五個字公孫病已立。」

  「一時之間，朝野內外議論紛紛，說各種話的人都有。」

  「這個時候，一個名叫眭弘的大臣，根據《春秋》大意推衍後認為，石頭和柳樹都是陰物，象徵著處在下層的老百姓，而泰山是群山之首，是改朝換代以後皇帝祭天以報功的地方。如今大石自立，枯柳復生，它們並非人力所為，這就說明要有普通老百姓成為天子了。」

  「按照眭弘的意思，蟲子在樹葉上啃出來的這五個字，代表著要改朝換代了，而且取代劉姓做皇帝的人姓公孫。」

  「眭弘雖然這麼說了，但他又不知道以後會坐上皇位的公孫氏住在哪裡，具體叫什麼名字，於是就找人替他給漢昭帝劉弗林上奏疏，說『陛下應該普告天下，徵求賢能的人，把帝位禪讓給他，而自己退位封得百里之地，就像殷周二王的後代一樣，順應天命』。」

  「嘿嘿，這小子，咋想的，竟然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老李失笑道。

  「劉弗林還沒發表意見呢，輔政大臣霍光就下令，以『妖言惑眾，大逆不道』的罪名，把眭弘給殺了。」

  「就連那位替眭弘出頭，給漢昭帝上奏疏的朋友，也受眭弘連累，被霍光一併給砍了腦袋。」

  「順娃子，以後交朋友，要慎重啊！！」

  老李不失時機忠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