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以後不要再說了

  霍團長的兩個虎背熊腰的親衛，開著吉普車，拉著民國年間的兩個「牛二」——姓梁的巡警跟姓肖的巡警走了。

  

  楊令歌沒有問霍團長，要怎麼處理梁、肖二人。

  他雖然人不在行伍，但卻也知道，像梁、肖二人，在霍團長看來，那就相當於是自己的私兵。

  世道就是這麼個世道，「私兵」二字雖然聽起來有違國民政府相關政策，但在甘青寧三地，卻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歷史上，私兵，或者說私人武裝由來已久。

  雖然各個歷史時期，對私人武裝的叫法或有不同，但其存在的本質意義都一樣。

  那就是招募、控制私人武裝的權利被某一個人或某個家族占有，在很長一段時間和程度上，跟當時的國家政權對全國軍隊的控制產生制約和衝突。

  春秋戰國時期，諸侯自成一國，中央的周天子權威衰落，而各個諸侯國內的公卿大夫等強勢家族可以自己招募門客、護衛，這在事實上已經形成了一種私兵形式。

  著名的戰國四公子，各自擁有門客數千。而豢養門客的「養士之風」成為戰國時代經久不衰的現象，對以後的歷史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東漢後期的豪強地主構築塢堡，招募護衛武裝，東晉五胡十六國時期的地主門閥的私人部曲武裝，唐宋時期情況比較特殊，尤其是宋朝「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基本上達成了軍隊由國家統一指揮的目的。

  元明及清朝前期，基本上沒有地主或貴族私兵威脅政府的情況，但清中後期爆發的太平天國運動，因為正規軍腐敗不堪無法高效鎮壓起 義，滿清政府不得已開始允許漢族地主辦「團練」，實際上就是招募私兵來鎮壓起 義。

  曾國藩的湘軍，李鴻章的淮軍，其本質就是一種私兵。

  淮軍後來發展為北洋軍，實際上是北洋首領的私人武裝。

  而到了現如今民國時期，軍閥割據混戰，各個軍閥的部隊實際上也是他個人的私兵。

  而甘肅，以及相比鄰的寧夏青海，被一支起於草莽，興於亂世，先後依附滿清政府、北洋軍閥、蔣某人等勢力的特殊武裝力量，稱霸了百餘年。

  這支特殊的武裝力量的核心代表人物，世人稱之為「西北四馬」。

  「兵為將有」，是軍閥的最大特徵，即便是民主共和的觀念深入人心的抗戰時期，西北還是因為消息相對比賽的原因，名為國軍，實際為私兵的情況，屢見不鮮。

  霍團長本就是土生土長的甘肅人，起於行伍，雖然名義上已然是國軍上校團長，但根深蒂固的本土思想，讓他在面對警衛團眾人的時候，偶爾還是會生出，這是我霍某人「部曲」的念頭。

  這或許，是西北國軍將領的通病。

  楊令歌也正是因為了解到了這些，所以，對於在自己面前飛揚跋扈，胡作非為的梁姓巡警跟肖姓巡警倆人的命運不太看好。

  當然，他也不會刻意去問，霍團長準備怎麼處理這兩個讓警衛團形象一落千丈，讓他顏面盡失的下屬。

  因為，既然已經是「私兵」了，生殺予奪的權利，就在主將手裡攥著。

  一念生，一念死。

  「令歌先生，這位是？」

  霍團長雙手背在身後，一直等吉普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等圍觀的人群散盡之後，這才擠出幾分勉強且尷尬的笑容，朝手裡依舊緊緊攥著一把明晃晃菜刀的年輕男子看去。

  說實話，楊令歌也不知道年輕男子姓甚名誰。

  就笑呵呵地摟住已經從被霍團長的虎背熊腰的親衛幾乎掐死的恐懼中緩過勁的年輕男子說道：「兄弟，聽到了吧，霍團長在問你是誰呢，還不趕緊自報家門。」

  年輕男子到底是讀書人，腦子活絡反應也不慢，楊令歌話音還沒落下，就笑對霍團長說道：「長官，我叫柳仕順，是蘭州本地人，在昆明讀大學呢，準備過幾天就回學校。」

  「哦！」

  霍團長上下打量幾眼柳仕順，問道：「西南聯大的？」

  「是的長官。」柳仕順點頭笑說道。

  「民國十八年，政府頒布了《教育宗旨及共實施方針》，提出國家基於『三民主義』立國，即以三民主義施政，其教育應以三民主義充實人民生活，扶持社會生存，發展國民生計，延長民族生命。」

  「提出的具體要就包括民族主義的教育，要提高國民道德，鍛鍊國民體魄 以求民族獨立;民權主義的教育，要訓練國民團結協作的精神......」

  「......人民運用政權的能力，遵守法律的習慣，導入民權的正軌;民生主義的教育，要提高人民生產技木與科學知識，養成人民審美習慣，求得民主主義的實現。」

  或許是霍團長較為親和的感染力，讓柳仕順沒有一開始那麼緊張了，甚至於還大著膽子，接著霍團長的話往下說。

  霍團長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被柳仕順貿然打斷而露出不悅之色。

  反而再次看向這個站在楊令歌身邊的年輕人的時候，眼睛裡面多了幾分讚許和欣賞。

  「回去了，就好好讀書，國家正處於危難之際，我們這些粗人，固然可以憑藉一腔熱血把小鬼子趕出國門，但這個國家要想真正站起來，完成國父遺願，就必須文武雙全才行。」

  霍團長說著話，眼神瞥了好幾眼柳仕順緊緊握著菜刀。

  似乎想到了什麼，就又說道：「看你的身子骨，也不像是個平日裡干粗活的人。對你們這些學生娃娃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秉持一份憂國憂民的心，把先賢的書讀好讀懂，也只有這樣，這個民族，這個國家，才會有希望。」

  「嗯！」柳仕順重重點頭。

  看著眉頭微皺，臉上浮現淡淡笑意的霍團長說道：「仕順一定牢記長官今日之教誨，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霍團長重複一遍後，抬頭看向西北方向，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

  最後，無聲地嘆口氣，看了一眼楊令歌，對滿臉激動興奮之色的柳仕順說道：「剛才那九個字，以後不要再說了。」

  「尤其是......一定不要當著政府的人的面說。」

  柳仕順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霍團長會說這種話。

  嘴唇動了動，才準備說什麼，就看見楊令歌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