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深淵

  幾天前。

  北平，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駐地。

  這是一個很有年代感的建築群，清末的陸軍部、海軍部，以及民國總統府、國務院，還有段祺瑞執政府，都曾經在這裡留下過印記。

  作為日本陸軍戰時臨時編組的戰役軍團，組建於1937年八月的華北方面軍編制規模較大，下轄三個軍，總兵力超過了二十萬。

  上午九點鐘的樣子，距離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駐地百米之外的一棟掛著好幾面旭日旗和五色旗的四層小樓里。

  302房間內，松平一郎把鋼筆收進筆帽，把寫滿奇怪符號的紙條塞進另外一支「鋼筆」裡面。

  他站起身，把兩支鋼筆分別別在筆挺的衣服兜里，抬腕掃了一眼時間，一直到秒針正好划過數字12，嘴角微微上揚，走到門口，穿上光可鑑人的黑色皮鞋。

  出了房間後，松平一郎一直走到用中日兩國文字標註的服務間門口。

  抬手敲了敲房門，才要說話，就聽到服務間裡面響起一陣驚慌失措的動靜，立刻就用暴怒的聲音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做那種不堪的事情，都給老子滾起來幹活。」

  「@#$$%&*!@##$......」服務間傳來一陣嘰里咕嚕，同樣氣呼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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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暫時壓住了手忙腳亂穿衣服發出的動靜。

  松平一郎吼出一聲「巴嘎」，對著服務間罵出長長的一串不堪入耳的詞彙，把裡面那個發出嘰里咕嚕聲音的男子的祖宗十八代挨著問候了一遍。

  服務間裡面頓時沒有聲音了。

  松平一郎丟下兩個字「快點」，氣呼呼地離開了。

  光可鑑人的皮鞋在鋪著純木地板的樓道里，發出很大的聲音。

  既然已經知道了正在服務間裡面幹著不可告人勾當的是一對日本的狗男女，松平一郎覺得自己沒有破門而入揮起腰帶狠狠地抽打他們，就已經很仁慈了。

  這家掛在「櫻花魂株式會社」名下的官辦ji院，背後不但有「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諸多要員的影子，更有好幾家日本會社、財團和銀行進行了大量的投資。

  作為經理之一，松平一郎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松平一郎的腳步聲遠去時間不長，服務間的房門就從裡面打開後，兩個神色各異的，同樣穿著和服的男女走了出來。

  男人安慰了幾句驚慌失措的女人，就趿拉著木屐下樓了。

  女人抹掉掛在眼角的淚珠，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表，腳步匆匆地朝走廊的盡頭走去。

  松平一郎的身影出現在樓道的盡頭，看著女服務員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嘴角微微向上，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掏出一雙乾淨的白色手套，一邊往手上戴，一邊悄無聲息地朝四樓走去。

  走到405房間的門口，松平一郎換上一副笑容，抬手輕輕敲了敲房門：「是山本先生嗎？」

  「是，你是哪位？」房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禿頂男子露出半張臉看著松平一郎。

  「山本先生你好，我叫松平一郎，是這裡的經理。」松平一郎說著話，把手裡花花綠綠的東西從門縫中塞了進去，「為了更好的給像山本先生這樣的貴客提供服務，我有一些問題想請您提出寶貴意見。」

  山本大葉微微皺眉。

  他很不喜歡別人在十二點之前打擾自己，哪怕是同胞也不行。

  正要拒絕，就看清楚了門外松平一郎塞進了的那幾張花花綠綠的東西。

  山本大葉轉怒為喜，速度極快地抓住那些銀票。

  又把門縫往寬里開了一些，對松平一郎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啊，進來吧。」

  「我怎麼沒有聽他們說過，這裡有姓松平的經理，難道你才從其他地方調過來時間不長？」山本大葉穿著寬鬆的浴袍，叉開雙腿坐到沙發上，上下打量著有些拘謹的松平一郎。

  「我前天才從上海過來，在知道山本先生是這裡為數不多的貴客之後，就想著早點過來拜訪您，如果有打擾到的地方，還請山本先生見諒。」

  松平一郎畢恭畢敬地說道。

  山本大葉點頭「哦」了一聲，說道：「我說呢，怎麼這麼面生。」

  「松平經理，我的時間不多，有什麼問題，現在就問吧。」

  松平一郎「哈依」一聲，掏出紙筆笑看山本大葉說道：「對於北支甲1855部隊，山本先生了解多少？」

  山本大葉臉色瞬間大變，狼一樣盯著松平一郎，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松平經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松平一郎笑容依舊，說道：「1855部隊，對外宣稱是『華北派遣軍防疫給水部』，下設十三個派駐機構，其中五個支部、八個辦事處，分布在華北各省的主要城市和地區，主要進行人體實驗和細菌戰的研究。」

  「根據我掌握的信息，像山本先生這樣單獨負責一個防疫給水班的學者有八位。」

  山本大葉雙手抓著扶手「呼」一下站了起來，惡狠狠地沖松平一郎吼道：「松平一郎，你將會為你剛才的言論付出慘痛的代價。」

  「山本先生請息怒，是我疏忽了。」松平一郎表情極為放鬆地往已經抓起手槍的山本大葉跟前走了兩步，「因為再過兩天我就要去天壇公園西門報導，想在此之前，通過山本先生了解一些那裡的禁忌，以免冒犯到不該冒犯的人，或者事。」

  說著話，松平一郎把扣在手心的一張黑色的卡片遞了出去。

  山本大葉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幾乎就要頂到松平一郎的腦袋上了。

  在看清楚松平一郎遞到自己眼前的黑色卡片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抬手把手槍丟到床上，氣呼呼地說道：「松平經理，既然你有1855部隊的卡片，在說那句話之前就應該亮出來。」

  「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我幾乎就要把子彈射進你的腦袋裡。」

  松平一郎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關於1855部隊的任何信息都是絕密，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也接觸不到。」山本大葉徹底放鬆下來，轉身朝沙發跟前走去。

  可才走出兩步，山本大葉的身體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他努力地睜大眼睛，朝身後看了一眼。

  入目，是一張已經變得極其陌生的面孔。

  山本大葉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莫名地想到了尼采的那句最出名的句子：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