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報應不爽

  「這就有些過份了。」

  「人都死了，兒女們又答應了人家的遺願，姓霍的保長這麼做，他就不怕引起天怒人怨？」

  趙如鏡畢竟是地方官員，平時接觸到的不乏形形色色的斗民小吏，聽到這裡，忍不住說道。

  韋禮側望著車輪碾過的印跡，一臉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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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霍的保長，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家那個同樣當著芝麻小官的保長弟弟。

  趙如鏡問道：「地都賣掉了，那人往哪兒埋？」

  楊令歌繼續說道：「柳家人一看，這不行啊，老太太走的時候他們幾個答應的好好的，現在被霍保長從中使壞，他們這些做兒女的豈不是要食言了？」

  「突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讓柳家人尤其擔心的是，老太太生前經常去廟裡，據說從廟祝那裡學到了一些民間秘術，這要是不按照她臨走交待的去做，難免會讓她心生怨氣，對一大家子人都不利。」

  「柳家人沒轍了，只能把老太太入土的日子往後挪了挪，又請了好多人去找霍保長說情，希望他能高抬貴手。」

  「可讓柳家人沒料到的是，還沒等到霍保長鬆口，又出了一檔子事。」

  「鄉公所有人聽到這件事特意過來做柳家人的工作，說國民政府上至中央委員下至地方大員，正在積極推動殯葬改革，提倡移風易俗，說了很多火葬的好處。」

  「來人搬出醫學界名流伍連德博士的例子，說正事因為他果斷將鼠疫死者的屍體集中火葬，才從而有效地撲滅了清末東北爆發的大面積鼠疫。」

  「柳老大告訴我說，鄉公所來的那個人為了說服他們兄弟姊妹，舉了很多社會名流死後火葬的例子，說早在民國二十五年，上海就成立了中國火葬協會，還說早年協助國父組織同盟會的醫學界名流餘子維醫師就是死後火葬的。」

  韋禮冷笑道：「鄉公所的這個人，腦袋莫不是讓驢踢了，竟然跑到窮鄉僻壤跟老百姓說這些？」

  「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即便舉再多的社會名流時候火葬的例子，也不能改變幾千年來儒家思想的影響。」

  「人之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之，別說大字不識幾個的百姓了，換做是我，也接受不了親人被一把火燒了的場面。」

  趙如鏡輕咳一聲說道：「三哥，曾經擔任過民國軍政府和護法政府外交總長的伍廷芳民國十年病逝，他兒子伍朝樞尊其遺囑為其舉行了火葬。」

  「民國二十三年一月，同樣擔任過政府外交總長的伍朝樞在香港病逝後，《益世報》報導了伍朝樞總長火葬的經過。」

  「伍廷芳、伍朝樞父子相繼火葬，在當時成為了一段假話，據說感動了很多人。」

  「有媒體不遺餘力地報導，說伍氏父子的舉動對於在國內推行火葬起到了很好的示範、引導和宣傳作用，減緩了傳統勢力對火葬的阻撓。」

  「楊先生提到的那個鄉公所的人，看來也受此風氣影響頗深啊。」

  韋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趙如鏡問道：「楊先生，柳家人被說服了沒有？」

  「如果僅憑說教，柳家人肯定不會同意的，即便暫時沒地方埋，他們也會再想其他辦法。」楊令歌說道，「可是，等到那個鄉公所的人許諾，只要答應火葬，被霍保長賣掉的那五畝水田他可以要回來，而且還會額外給柳家人一筆獎勵金。」

  「就在柳老大幾個為這件事爭論不休的時候，霍保長派人帶來口信。說只要柳家人同意火葬，他可以酌情減免柳家來年的一些稅費。」

  「這些承諾擺到桌面上，柳老二和柳老三當時就動心了，雖然柳老大和柳老四不同意，但拗不過保長和鄉公所，最後只能答應。」

  「老太太被一把火燒了之後，霍保長倒也信守承諾，鄉公所也給了幾個大洋的獎勵金。」

  「柳家四兄弟和兩個妹妹商議怎麼分錢的時候，柳家老四突然冒出來一句，他說咱媽活著的時候最怕火，臨時又叮嚀要把她囫圇身埋進土裡。」

  「柳老大和柳老四沒有要錢，兩個外嫁的妹妹自然也沒有要，柳老三和柳老四花錢請人把父母的墳墓修繕了一下，求個心安。」

  趙如鏡小聲嘀咕道，這是糊弄鬼呢。

  楊令歌淡淡笑了笑，抬頭遠遠地看了一眼前面，笑說道：「韋二爺和廖先生他們這會兒應該快到地方了，咱們也得加快速度了。」

  「梁老伯，辛苦你讓馬車走快一些。」

  趕車的老梁頭答應一聲，嘴裡吆喝著，高頭大馬嘴裡噴著水汽四蹄邁開，速度漸漸快了起來。

  趙如鏡急忙說道：「楊先生，後來怎麼樣了？」

  楊令歌說道：「老太太被火葬以後，保長倒是不找麻煩了，五畝水地也回來了，可是，柳家卻接連發生了怪事。」

  「柳老大告訴我說，商議分錢的當天晚上，柳老二家就照火了，兩個大人被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萬幸的時候三個孩子去姑姑家了，要不然的話也肯定逃不了。」

  「村里人都認為這就是一起普通的失火事故，並沒有往深處去想，只有柳老大和他剩下的兩個弟弟心裡清楚，老二家為什麼會好端端地燒起來。」

  「因為在分錢的時候，柳老二的嘴裡就一直在念叨，說什麼要燒死這些不孝子，還指天罵地地大喊大叫。」

  「孩子的姑姑怕二哥神神叨叨的樣子嚇著娃娃們，這才把孩子們領到她家去了。」

  「不等柳老大他們把老二兩口子埋掉，老三家又著火了。」

  「這一次，村子裡的很多人都看見了，柳老三像瘋子一樣自己拿著火把把自家燒成了一片白地。」

  「柳老三媳婦抱著兩個孩子死命地從火場跑出來，受了驚嚇，徹底瘋了。」

  「至於柳老三，把房子點著以後，他把自己也點著了。」

  「更讓柳老大他們心驚膽戰的是，瘋了的柳家三媳婦，嘴裡一直大喊大叫，說婆婆饒了我們吧，饒了我們吧。」

  「這個時候，村子裡逐漸就傳開了，說柳家的老太太臨死都交代了，讓把自己囫圇身埋到土裡，可偏偏被自己的四個兒子一把火給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