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河畔霧殺27章 離家

  天才蒙蒙亮，趙大寶就從淺淺的睡夢中驚醒過來。

  趙忱倒是睡得挺沉的，整個人早就歪去一邊，此時猶如一隻熟透的大蝦蜷曲著，鼻子裡微微地發出鼾聲。

  趙大寶一睜眼，就回憶起了昨晚和清叔吃晚飯時，三人之間的對話。

  清叔肯定沒有吃飽，但他硬說他已經很飽了，非要趙大寶帶他去找那根打中了霍存召的鐵棍。

  趙大寶哪敢不聽清叔的話？將趙忱留在屋裡，他摸黑引游清文到了屋後的一條干水渠旁邊，伸手在引水的洞口掏掏，抽出了那根鏽跡斑斑的鐵棍。

  得益於好幾天不下雨，游清文能看清鐵棍在擊打中霍存召的部位，還留了幾塊凝固的血跡，那正是他要的，所以非常滿意。

  趙大寶弄不懂游清文要看那鐵棍幹嘛，但隱約覺得，清叔肯定不會拿著那棍子干好事。想知道又問不出口，趙大寶就只能傻傻地站在一邊。

  擺弄完鐵棍，游清文才有空搭理趙大寶。他心疼地看著個頭已經快趕上他了的孩子，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大寶啊，你還才這麼點大，人生的道路才剛開始走，可不能就把路走歪了呀。清叔一輩子沒本事，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你說得對，給霍存召欺負成那樣，清叔的確是動了惡念，想弄死他以泄憤。然而，泄憤之後呢？清叔的日子就好過啦？清叔不是沒膽子殺人，而是沒法違背自己的良心幹壞事啊！」

  「霍存召是惡棍，殺他不算幹壞事！」進入了青春期的少年，開始有了叛逆的苗頭，趙大寶氣呼呼地脫口而出，扭過臉去不看他清叔。

  游清文也火了，吼道：「好好說話你不聽是吧？教育不得你了？殺壞人就不叫犯法，誰教你的這種歪理？世界上壞人不少，個個都能隨便殺，社會不亂套啦？殺個人，隨便說他是壞人就不用負法律責任，咱們呆的這還叫什麼法制社會？」

  

  趙大寶以為自己有理，給游清文提醒，很快就認識到那的確是歪理，別說殺人那麼嚴重，就連隨便打人也是不對的。

  他難過地低下頭，訥訥說道：「清叔，我知道我錯了。我這麼大了，應該承擔責任。你陪我去警察局吧，我想向警察叔叔坦白，霍存召是我殺的，他們想怎麼處理我，我都接受。」

  這孩子，雖然性子挺衝動，但是比以前更懂事了。

  游清文百感交集，覺得這些年撫養趙大寶，那些辛苦錢可算沒白花。但趙大寶這麼說，他可不能讓他這麼做。

  「大寶，」游清文說：「霍存召是死了，但他的死有很多疑點，你不一定就是殺他的兇手。聽清叔的話，好好照顧你弟弟，書能讀的話也一定要繼續讀下去，知識才能改變命運，懂不？」

  「清，清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我聽不懂啊！」趙大寶吃驚得眉毛快擠上額頭了，就不知游清文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怎麼聽著像生死訣別呢？

  游清文小心地抓著鐵棍，確保不會碰掉上面的血塊。

  「什麼意思，日後你自己多品品。想得通就通，想不通，就算了，當清叔什麼也沒有說過。這段時間我估計是不能來看你們了，我要去和警察研究霍存召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們再也不要去找我，如果我們還有父子緣，自然有一天會見面的。記住啊~別再讓清叔操心了懂不？」

  說完，游清文再也沒進屋，而是徑直走向了他的小汽車。

  趙大寶往前追了幾步，可他真是長大了，對游清文再不舍，也做不到仍像小時候那樣拖泥帶水的，衝過去抱著他清叔不放手。

  汽車發動了，尾部排氣管發出「轟轟」的響聲，掩蓋了趙大寶的抽泣聲。游清文假裝沒看見孩子的眼淚，當然，他也不會讓孩子看見他的眼淚。

  ……

  趙大寶輕手輕腳從床上爬下來，床腳邊扔著他昨晚清理好的雙肩包，包里東西動也沒動。他拾起包，剛想往背上背，卻又放了下來。

  這時他一眼望向床底，他知道那裡有一個老鼠打的地洞，洞裡藏著非常重要的東西，他一直就不敢隨便亂動，甚至不敢讓游清文知道他發現了那個洞。

  但彼一時此一時，清叔打算去幹什麼，他多少能猜到，所以顧不得那麼多了，鑽去床底，取出東西，他更加謹慎地壓在了藥盒子下面。

  趙大寶走出屋門，發現夏日清晨的陽光就已火力十足，烤得他的皮膚一陣陣發燙。

  他又走到游清文昨晚停車的地方，蹲下身，用手撫摸留在沙土裡的車轍痕跡。

  「清叔說，霍存召可能不是我殺的，這話他要我細品？霍存召中了我一棍子就倒了，那棍子打下去挺重的，他不是叫我打死的，還能怎麼死？不過，我打他後確實沒試過他到底死了沒有呀！假如殺他的人真不是我……」

  趙大寶低垂的腦袋猛地抬起來，眼睛仰視向了湛藍無雲的天空。天空那種不可觸摸的高遠，他自幼就當作是希望的象徵，只要頭還能往上看，希望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失望？

  「哥，你這麼早就起來了呀？」稚嫩的娃娃音在身後響起，趙大寶一驚，急忙回頭，趙忱正揉著惺忪的睡眼望著他，說完話還打了個哈欠。

  趙大寶衝過去一把抱住趙忱，急匆匆就說：「小忱，咱們別呆在何家灣村了，去湖陽城裡吧。不知道清叔到底要幹啥，但我可以確定，他是要保護我們。我想自己調查霍存召到底是不是我們殺的，如果不是，反而可以幫清叔呢！」

  「啊？」趙忱的睡意，一下子就叫他哥哥幾句話給打散了，吃驚地搖著頭說：「哥哥，清叔不是交代了好多遍，我們兩個再也不許偷偷跑去看他嗎？你怎麼不聽清叔的話呀？」

  趙大寶笑了，捏著拳頭說：「幹嘛還要偷偷看清叔？哥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再那麼幼稚，我要干大人幹的事，你相信我能幹成不？」

  聽前半段時，趙忱還在猶疑，可聽他哥問他，要他表態，趙忱就想也不想，狠狠點了點頭：「我當然相信，我哥可是頂頂厲害的趙大寶！」

  最後還是決定要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破家，但趙大寶今天的心情和昨天徹底不一樣了。他既激動又快樂，因為這一次，他的離家不是流浪，而是要去完成一項十分有意義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