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十指緊扣
2024-09-02 13:00:29
作者: 一晌貪歡
音樂廳里,賀知風戴著鴨舌帽,跟時應染鬼鬼祟祟地坐在走廊邊緣。
為了能看到俞宛的一舉一動,他們特意選了這麼一個偏僻的位置。
時應染拽著她的胳膊,生怕她一個激動就跑出去,壓低了嗓門勸:「只是出來看個音樂會而已,沒什麼的,就算是普通朋友……」
話未說完,大腿的肉突然被兩根手指掐住。
時應染頓時閉上了嘴,視線停留在自己大腿上……好,好疼。
賀知風自從落座之後,眼睛就沒從俞宛那邊收回來。雖然她曾經跟俞宛差點鬧崩,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但真遇到事兒了,她心底還是非常在意的。
才好不容易解決了二叔,怎麼又出來一個?
俞宛就非得找個男人不可嗎?
賀知風鬱悶地想著,下手就不由得重了點,直到聽見時應染抽氣的聲音,才趕緊鬆開了手。
「不好意思,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賀知風吐了吐舌頭,慌忙解釋。
時應染嘶了兩聲,用手搓了搓,「沒什麼,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過……你看到啥了,這麼緊張?」
賀知風心虛地撓了撓脖子,「除了兩個影子,其實什麼也沒看見,這裡實在太黑了。」
可她就是莫名緊張,腦子裡不斷閃現出一些只有在電影、電視劇里才能看到的橋段。
悠揚的音樂、柔和的燈光、曖昧的氣氛,不發生點什麼她都覺得時在浪費門票!
一場兩小時的音樂會,門票竟然要兩百二,這也太貴了!
時應染卻覺得這錢花得值,他們的座位是緊挨著的,為了不打擾別人,想要說話就必須靠得很近,濕熱的氣息不經意噴在對方的臉頰和耳畔,天然就是一種發酵劑。
手指蠢蠢欲動,還有身體裡的每個細胞……
都不自覺地被某種東西吸引。
「知風,我……」剛想要說些什麼,賀知風用力打了下他的胳膊。
「你說那個男人會不會趁著這時候,做點什麼?」她猶豫地問。
時應染遲疑片刻,直覺自己不能憑著男性的本能說實話,吸了口氣說:「這麼多人呢,他除了認真聽音樂會,還能做什麼?」
「可他們那排的人並不多啊。」賀知風已經把俞宛四周的情況打探的十分清楚,「都沒有坐滿,而且那個男人左手邊也沒有人。」
時應染哭笑不得,忍不住拽了她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嘴唇湊近到她的耳邊:「你到底在擔心些什麼?怕阿姨又被騙了,還是怕他們真的在處對象?」
賀知風擰著眉,心情複雜,「我不知道。」
時應染輕嘆口氣,微熱的氣流剛好拂過她的耳廓,激起一片微妙的癢。
「我覺得,你如果真想知道什麼,不如直接去問阿姨。像這樣跟蹤、偷窺,萬一被他們發現了,不止我倆尷尬,阿姨還會難堪。不止我們年輕人要面子,像她那樣的中老年人也要的。」
賀知風當即就搖了搖頭:「不行,我問不出口。」
母女倆之間的嫌隙還沒消弭,又有以往的鴻溝在,她的確開不了口。
時應染這就沒轍了,等著眼前這段激昂的旋律減弱後,才道:「總要有個人先邁出這一步的,你總不想一輩子都和你媽……形同陌路吧?」
「可是是她先逼我的。」賀知風小聲嘀咕著,聲音里透著委屈。
而她也確實委屈,因為俞宛對她的愛總顯得那麼稀薄,求而不得。前世她傾盡所有都沒能得到,這輩子好不容易放棄的東西,又何必再去奢求。
對此,賀知風就像患上了PTSD,略微碰一下就是鮮血淋漓。
「算了,隨她怎麼樣吧。」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因為關心俞宛而好不容易伸出去的觸角,就這樣縮了回來。
時應染錯愕地愣了半晌,完全沒想到自己的鼓勵居然起到了反作用。
「要不……」
「安靜,別說話。」賀知風按住他的手背,看向前方,「來都來了,堅持到音樂會結束吧。」
時應染心跳陡然加快,又陡然減慢,瞅著她覆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沒有拿起來的意思,指尖忍不住稍稍動了動。
賀知風專注地聽著音樂,沒有任何反應。
時應染穩住心神,膽子又大了些,慢慢翻轉手掌,手背變為手心,五指聚攏,插入了賀知風的指縫間——十指緊扣。
這麼大的動作,賀知風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察覺,可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卻已經失去了拒絕的機會,再要強行把手抽出來,又顯得過分刻意。
猶猶豫豫,糾結難耐,最終只能破罐子破摔,隨他去了。
賀知風一邊紅著耳朵,一邊憤憤地想,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特意選擇這種地方約會,就是沒安好心。
時應染卻是不知她此時的心理變化,一顆心跟泡在棉花糖里似的,就快化了。他腎上腺素飆升,血液告訴奔騰流轉,卻又擔心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待會等賀知風注意到時,他的夢就會醒了。
然而,直到音樂會結束,燈光大亮,所有觀眾開始起身離場,他們的手還緊緊地握在一起。
時應染緊張的不敢動,賀知風羞赧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兩人就跟黏在了椅子上那般,彼此都不敢先動。
「你……」
「我……」
兩人異口同聲,又同時陷入沉默。
就在這充滿旖旎又尷尬非常的氣氛中,一道聲音驚訝地從他們背後傳來:「知風?」
賀知風渾身僵硬,瞬間凝固成一尊雕像。
時應染下意識扭頭,果然發現俞宛正滿臉愕然地看著他們。
她身邊站著一位容貌清俊、身材勻稱、頭髮半白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很慈祥,周身散發著一股書卷氣。
「呵呵,好巧啊。俞阿姨,您也和……朋友來看音樂會呀。」
時應染鬆開賀知風的手,率先站了起來。
俞宛略的表情有些羞澀,用餘光看了一眼身旁,輕聲回道:「是啊,沒想到你跟知風也在,這可真是太巧了。」
時應染點點頭,伸手在賀知風肩膀拍了一下。
這個功夫,賀知風的情緒也調整的差不多了,看似從容地起身,面帶微笑地看向他們,並且禮貌地點頭示意。
「媽,不介紹一下嗎?」她直接問道。
「哦,對對,這位是胡博文胡叔叔。」俞宛聲音柔軟,儘管已經盡力克制,眼角眉梢也帶著無盡的風情。
賀知風心裡咯噔作響,她上次看到俞宛這般神態是在什麼時候?
正是跟二叔打的火熱的那段時間。
只要有了新的感情,俞宛就仿佛被滋潤過的花朵,能立刻煥發出迷人的魅力。這個事實,讓賀知風莫名地感到生氣。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為爸爸感到委屈,還是打從心底瞧不起,不想認同自己有個無法獨立的母親。
俞宛就像是柔軟的菟絲子,只能依附於他人存活。一旦失去了這份依靠,她就會迅速枯萎,變得焦躁、陌生,不可理喻。她甚至無法承擔一個合格母親應有的責任,反而需要子女的小心呵護,才能好好活著。
賀知風再次感覺到了深深的失望,可又似乎沒有立場要求俞宛不這樣做。
畢竟,她早就是單身了,無論嫁娶都是自由的。
「哦,是胡叔叔呀,您好。冒昧地問幾個問題,您和我媽是怎麼認識的?您為什麼邀請她來聽音樂會?又對她有著什麼企圖?」
此言一出,場面一片寂靜。
時應染沒想到賀知風竟會這般單刀直入,沒有絲毫委婉,嚇出一身冷汗。
他是知道俞宛犯病起來由多麼可怖的,頓時緊張地下頜緊繃,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不等臉色蒼白的俞宛作出反應,胡博文溫和的笑了笑,答道:「第一,我跟你媽媽是在艾霖醫生的診所認識的,艾霖是我的朋友,我偶爾也會去他那裡坐一坐,喝杯茶。第二,我因為想和你媽媽單獨相處,所以才特意邀請她來聽音樂會。第三,我對你媽媽頗有好感,各方面都覺得比較合拍,所以正在以結婚為前提對她進行追求。請問,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賀知風不由自主地狠吸了幾口氣。
不錯,至少不是個慫貨。
單說這份坦蕩,就已經比二叔強上太多。
從氣質打扮和言談舉止來看,更是甩二叔好幾條街。
「我知道了,那你們繼續約會吧。」賀知風聊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時應染愣了一秒,趕忙跟上,又回頭對俞宛他們擺了擺手:「俞阿姨,胡叔叔我們先走了!」
胡博文勾起嘴角,態度自然地點了點頭:「好的,你們慢點,別摔著了。」
說完轉頭看向俞宛,笑意融融的,「看起來你和她的關係也沒那麼糟嘛,這可比我當初設想的好多了。」
俞宛的神色不免有些恍惚,「我還以為她會生氣的。」
胡博文淡笑著握住她的手,「那只是你臆想出來的情況,自己嚇唬自己呢。走吧,剛才不是說肚子餓了,想吃叉燒麼?我們去九龍逛逛,順便吃頓飯。」
俞宛乖順地點了下頭,被他牽起手,耳根有些泛紅,「好,都聽你的。」
幾分鐘後,兩人坐上一輛計程車。
賀知風這才從一根立柱後走出來,望著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
「怎麼,還擔心呢?」時應然靠在她耳邊問。
賀知風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我其實不希望她嫁人。可如果這樣能讓她開心,對病情有利,能重新拾起對生活的希望,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