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姐姐真是厲害啊！

  賀海洋愣了會兒神，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羞愧。

  此時，賀遠征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怪異。

  與賀知風相比，他們眼裡只有那些值錢的珍寶，對於賀遠珩的其他遺物，好像從未關心過。

  倒顯得……

  顯得他們只知道追求利益，親情淡漠。

  然而賀知風卻對他們的心思毫無察覺，或者說，她對這兩人心裡是怎麼想的並不關心。

  把所有的青銅碎片清理乾淨之後，她數了數，發現42塊一塊不少。

  接下來就是拼合的過程了，因為前期準備做得好，賀知風並未耗費多長時間。可就在快拼合完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這隻青銅鼎的足缺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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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殘缺了指甲蓋大小的部分，但卻十分醒目。

  沒有它，整隻鼎無法站立起來。

  杜雲生擰起眉毛，「不對呀，怎麼會少了一塊呢？我家老爺子明明說，一塊也不少的！」

  聽見這話，所有人均開始低頭幫忙找碎片。

  然而盒子裡頭、屋裡屋外都找遍了，他們也沒能找到。

  賀知風輕嘆口氣：「如果真是在這裡丟的，怎麼也該找到了。現在找不著，只能說明一點，收集碎片的時候，這一塊就不在。」

  「那怎麼辦？」杜雲生急切地問，「一個無法立足的鼎，老爺子絕不會滿意的！」而且還會責怪他辦事不力。

  「海洋，幫我把高溫噴槍拿過來。」賀知風道。

  高溫噴槍是什麼？在場的人都面露驚訝。

  賀海洋卻是知道的，時應染把這個東西組裝出來那天，他剛好過去蹭飯，眼瞅著親姐姐對那傢伙笑的柔情萬種，他這顆心啊就跟泡在檸檬水中似的。

  為了看清楚她接下來的動作，周師傅、賀遠征和杜雲生都靠近了過來。

  但賀知風很快喝道：「別過來，這東西非常危險！」

  賀海洋也道：「二叔，杜老闆，你們還是遠著點吧，這玩意溫度很高的。」

  說罷，把手裡的噴槍檢查了一下，打開開關。

  一簇淡藍色的火焰立刻從噴頭裡噴了出來！

  幾乎是立刻，周師傅明白了這個東西的用途，以往，他們修復師需要灼燒某些小部件的時候，都需要添炭生火，工序十分麻煩。雖說現在有煤氣爐可以用了，但有些老輩的修復師還是願意用老一套的方法，他也是其中之一。

  直到現在他親眼看到之後，才知道，這種高溫噴槍比燒炭方便多了。最重要的是，要達到所需要的高溫，傳統手段很難做到，效果還往往不好。

  想到這兒，周師傅趕緊往前走了一步。他想看看這種噴槍，到底能做到哪種地步。

  賀知風朝他點點頭，把一個鐵砧拿出來，又找出一個厚薄適當的銅塊，指了一個位置：「你手穩住，往這裡噴。」

  賀海洋眯起眼睛，立刻把噴頭對準她指的地方，噴了上去。

  賀知風另外一隻手握著小鐵錘，等到它燒紅到某個程度時，喊道：「撤開！」隨即便用力地砸了下去！

  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用意了。

  她要用這塊銅塊彌補這隻鼎缺失的部分，完成補配！

  補配，算不得多麼稀奇，本就是青銅器修復中十分重要的一個環節。

  稀奇的是賀知風今日對他們露的這一手。

  周師傅忍不住說道：「青銅器因為年代太過久遠，表面常常都覆蓋著一層層鏽蝕。雖說這是青銅器獨有的特點，但鏽蝕如果嚴重的話會損壞銅胎，讓它們變得脆弱。所以，出土的青銅器除了常見的變形問題外，還容易出現部分的缺損，就像這個一樣。通常，我們修復師為了恢復出完整的器形，需要使用新銅來進行加工，補配上它缺失的部分。」

  賀海洋聽得直點頭，他以前缺席了父親的許多次教導，這次賀知風親自動手補配，他看得格外認真。

  賀遠征卻在一旁撇了撇嘴。

  杜雲生對此倒也有些興趣，催催周師傅繼續講。

  伴隨著賀知風的動作，周師傅接著道：「補配有三個關鍵的環節，第一步是定形。要補配成功，新塑造出來的部分，必須要跟缺失的部分嚴格吻合。第二步就是雕刻花紋，眾所周知大部分青銅器表面上都刻有花紋，例如裝飾性的獸紋、銘文等。還有的刻有文字，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金文」。因此，修復時必須根據它周圍部分的花紋、文字，來確定該怎麼做。紋路、形態，包括文字，有時都需要重新銘刻。第三步則是著色，新銅跟舊銅的顏色是截然不同的，所以需要對新銅做舊著色，才能使它和其他部分渾然一體。」

  聽完這席話，賀海洋愈發地佩服賀知風，要知道這三個步驟沒有哪一個是容易的。

  賀知風掃了他一眼，要他專心，「再堅持一會就行了，手別抖！」

  賀海洋急忙挺直了背脊。

  周師傅此時卻皺起眉頭，「時間還剩下不到三小時了，進行補配的話，真的來得及嗎？」

  杜雲生聽到這話，心裡又生出幾分擔憂。

  賀海洋額頭上滲出一顆汗珠，但仍然緊握著高溫噴槍，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穩住，不能讓姐姐失望！

  不久，賀知風手下的銅塊開始發生變化。

  它變得柔軟了起來，只要賀知風調整角度和方向，它就會跟隨鐵錘改變形狀。

  但賀知風的手腕突然酸澀起來。

  她不由得在心裡想，這要是阿染在就好了，以他的錘法，比自己要輕鬆得多。她賀家錘法雖然也不差，但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只適合男性，不適合女性。因為它最初就是被一位男修復師發明出來的。

  時應染能把金子鍛造成金絲，幫她錘下銅塊，自然不在話下。

  只可惜，他現在不在這裡。

  於是賀知風還是只能靠自己，硬著頭皮繼續錘，又過了一陣，銅塊終於變成了她想要的形狀。

  「好了，可以了。」

  聽到這句話，賀海洋如釋重負，放下了高溫噴槍。

  而定睛一看，銅塊果然成了鼎足上殘缺那部分的模樣！

  「它能吻合嗎？」杜雲生門外漢一般地問。

  周師傅激動地答道：「可以，一定可以的！」以他的眼力判斷，理應分毫不差。

  刺啦——銅塊很快就被賀知風扔進了涼水裡，冒起一縷白煙，沉了下去。

  姐姐真是厲害啊！

  賀海洋此時真心實意地想著，佩服地看向賀知風。

  他以前怎麼敢嫉妒她的呢？就憑自己那半桶水的水平？

  賀海洋嘆了口氣，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累了？你可以休息會兒。」賀知風瞥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賀海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沒，我還不累。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暫時沒有了。」賀知風回道。

  因為缺失的是足部，並沒有什麼花紋和文字，倒是省事不少，接下來只要把它焊接上去。

  少頃，一隻三足青銅小鼎穩穩地站立在工作檯上，渾身透露出青銅器獨有的樸拙與厚重感。鼎身上有一圈蟠螭紋，紋路深刻，濃濃的青綠色的仿佛與生俱來，在溫暖的自然光下泛著古樸的光澤。

  「這就好了麼？」杜雲生問。

  賀知風搖搖頭，「還沒有，您請稍安勿躁。」

  杜雲生立馬閉上了嘴。

  她現在要打磨焊接留下的痕跡。

  雖然在賀海洋看來，這其實根本不需要打磨。因為賀知風焊接的手藝很好，加上補配做得完美，焊接之後，只能看得見一條淺淺的痕跡，要不是因為銅塊的顏色不同，壓根就看不出來。

  但就算是這樣，賀知風也依然打磨的非常認真。先用細砂紙磨掉焊縫間微小的凸起，又拿大砂紙把整個足部給打磨得光滑。

  然後就是拿出一些粉狀的東西，調和在一起，給這個地方著色做舊。

  賀遠征看到這裡，已經有些麻木了。

  原本他是來看笑話的，結果卻親眼見證了一場精彩的修復工藝。

  以往他總是覺得賀知風為賀家做牛做馬是應該的，直到她放下一切離開賀家，再看到這般手藝，他才明白，賀知風離開賀家反而是對的。

  如果是他，他也會離開。

  因為僅憑自己的本事，賀知風就能走到他們這些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又怎麼會把賀家的祖產放在眼裡？

  他們一個個都搶著吃老本的時候，她已經擁有了自立門戶、獨當一面的能力。

  「這下該好了吧？」杜雲生迫不及待地問。

  這時距離他規定的時間還有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在他看來，賀知風已經超前完成任務了。

  但賀知風並沒有把青銅鼎交給他，而是又拿出一種試劑，準備給它塗上防護層。

  周師傅輕咳了一嗓子，「嗯，這也是必備工序。」

  待防護層幹了之後，賀知風才站起來，捧起三足青銅小鼎，放在了杜雲生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