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好，就給你四個小時！

  聽到這個聲音，賀海洋驚訝萬分。

  他急忙衝過去，擋在了賀知風面前，惶恐地對杜老闆道歉：「對不起，我姐姐不是有意要……」

  賀知風不等他說完，伸手把他推開，「我剛才說的是真的，你以為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賀海洋呆呆地站在原地，「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跟著爸爸學修復的時候，你還穿著開襠褲呢。」賀知風毫不避諱地說道。

  賀海洋頓時面紅耳赤。

  杜雲天卻不悅地呵斥起來：「我可沒工夫看你們姐弟演戲，讓開！耽誤了我的時間，我今天就派人把你們興懋齋給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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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知風淡淡一笑，對他道：「杜老闆，您何必捨近求遠？我沒有撒謊，我的確可以修好這尊青銅器。」

  杜老闆卻仍舊不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才多大，難道比這位周師傅還要厲害？」

  賀知風輕笑，如果是前世這個年紀的她，自然不可能比周師傅還厲害，不過因為她在前世因緣際會遇到過這尊的青銅器，給當年修復它的老師傅打過下手，她才有此把握。

  雖說只在門前看了幾眼，但她基本能斷定，就是自己前世見過的青銅器無誤。

  「杜老闆，我不會拿祖宗基業開玩笑的，您現在離開，今天只怕也找不到合適的修復師。不如就讓我試試，四個小時，我只要四個小時，就能完成修復，您考慮一下吧。」賀知風從容不迫地說道。

  杜雲天心中驚奇，若真的只需要四個小時，那他還趕得及在今天把東西送回去。

  可他又實在不敢相信，於是陷入了糾結。

  賀知風見狀，立即對賀海洋說道：「先帶我去看看工作檯，要是你這兒準備的東西不太夠，就得去我家裡一趟，拿些其他的工具和試劑過來。」

  賀海洋聞言，趕緊把她領進了屋，一邊給她介紹一邊低聲埋怨：「葉平安這個慫包，關鍵時刻掉鏈子，等我找到他決不輕饒！」

  賀知風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在工作檯前坐下來，拿起紙筆，唰唰唰寫起了單子。

  「我把鑰匙給你，你騎車去我那兒取過來，東西都在書房裡。」

  這時候，杜雲生在門外喊道：「好，就給你四個小時！不過要從現在開始算起！」

  言下之意，她準備工具和試劑的時間，也要算在裡面。

  賀知風面色不變地列好單子，賀海洋拿起單子，就飛奔了出去。

  趁著這個時間，賀知風拿起卡尺，對著青銅器碎片進行測量。每測量一個，就拿起紙筆把它的數據記錄在紙上。

  眼瞅著她真要動手，賀遠征、周師傅都沒走，與杜雲生一起走進屋來，就站在她身後圍觀。

  賀知風恍若未察，極為專注地面對手中的碎片，落下一排排文字和數據，不過一會兒就寫滿了三頁。

  不管是什麼器具，修復的第一項工作，都是整形。她測量數據，就是為了製作墊底的模具，畢竟這些碎片太零散，要想要一開始就把它立起來，難度是非常大的。

  賀知風從屋裡找到一塊木頭，又在隔壁工具房裡尋覓到鋸切打磨的工具，當即開始製作所需要的模具。

  周師傅本來只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進來的，此刻看到她的動作，不由得心生警惕。

  ——這丫頭看起來，真像是真有兩把刷子！

  杜雲生也收斂起剛才的輕蔑之意，眼神不斷地變換。

  此時的賀知風注意力已然高度集中，直到賀海洋跑回來，拎著一個布兜來到工作檯旁邊，開始往外拿東西，她也沒有抬頭。

  只是前期的測量與修復規劃工作，賀知風就用掉了四十來分鐘。

  杜雲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她：「總共就只有四個小時，你可別忘了。」

  賀知風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幾分鐘後，她方才停下手裡的活計，又開始翻看著自己寫下的內容，神色極為認真。

  直到全部看完，她一直都不緊不慢，悠閒的很，倒是旁觀的幾人個個較為緊張，忐忑不安。

  本以為她終於要進入正題了，賀知風卻讓賀海洋去打盆熱水過來，開始洗手。

  直待擦乾雙手，她才拿起青銅碎片，要開始修復了。

  由於之前測量的時候把每塊碎片都仔細觀察過，還記錄了數據和形狀，此刻做來，賀知風的動作便宛如行雲流水，十分順暢。

  她先是找出一塊碎片，把它放到某個位置，接著又拿起一個，放到其他地方。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好像心中早就打好腹稿，有了器具的全貌，知道每一塊碎片應該在的位置。

  不過十來分鐘，所有的碎片就被擺好了。

  周師傅這時喘了口氣，喃喃道：「42片。」敢情賀知風一邊擺，他就在旁邊一邊數。

  賀海洋激動地直撓頭，「姐，你真厲害！這，這是個青銅鼎吧？」

  賀遠征和杜雲生也都看出來了。

  「看著像！」

  「的確是青銅鼎沒錯，我家老爺子說過的。」

  一個鼎之所以會碎成這樣，應該不會是自然原因造成的，肯定是被人給砸碎的。

  賀知風發現這些碎片邊緣也有鏽蝕，那便不會是近期被人砸碎的，而是多年前就已經這樣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但偏偏這個鼎的碎片都不是完好無損的，它們不知道曾經經受過什麼，大部分碎片都有些變形。

  注意到這點時，賀遠征偷偷露出一抹獰笑，賀海洋卻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賀知風想要修復它，可不只是簡簡單單地把它拼好，粘合起來就能完事了的，必須先要對碎片進行捶打定形才可以！

  可是它連原本的鼎形都沒能保持下來，誰能知道碎片原先是什麼樣子，又該被捶打到什麼程度呢？

  賀海洋還在躊躇不定，賀知風就已經挑選好了趁手的小號鐵錘，用木塊墊底，半揚起手臂，以極快的速度輕微抖動手腕，錘頭隨之上下顫動，幅度雖小，速度卻非常之快。

  不一會兒，這塊青銅碎片在賀知風的錘下仿佛變得柔軟，伴隨有節奏的捶打，不斷延展、變形。

  這其實不是賀知風的強項，她原先臂力不夠，賀遠珩去世前還曾叮囑過她，要多鍛鍊身體。後來，她在京市執掌興懋齋時期，特意拜了個師傅教她打拳、散打，才練就了現在的力氣。

  而這套手法捶打之法，也原本來自於賀家。

  於是沒有多久，賀海洋和賀遠征都不約而同露出了驚訝之色。

  很顯然他們也見識過這套錘法，但他們都沒有學過。準確來說，小時候其實是學過的，但卻都沒能夠堅持下來，不能使出全套。

  因而，他們才更明白要做到這樣會有多難！

  很快，第一塊碎片捶打完畢，賀知風又換了一塊。

  她一邊揮舞著錘子，目光一邊凝視著碎片，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恬靜自然。她的目光是明亮而喜悅的，看著木墊上的青銅碎片，眉宇之間滿是笑意。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賀遠征非常震驚，他完全沒有想到，賀知風一個姑娘家，竟然能學會這套賀家錘法，還這麼有模有樣。

  賀海洋則若有所思，一直抿著唇。

  賀知風抽空看了眼身邊的草稿，那紙上畫著所有碎片的形狀，並提前勾勒出了變形之處。在捶打之前，她就已經判斷出每塊碎片應該如何捶打，哪裡需要延展了。

  就這樣，42塊青銅碎片都被她捶打了一遍，接受了不同程度的「手術」，進而重新定形。

  杜雲生在邊上看得津津有味，最後忍不住讚嘆了一句：「好帥的錘法！」

  賀知風微微一笑，把這些碎片都放回原處，然後要賀海洋拿了個銅盆過來，當場調配出一種試劑，把它倒了進去盆子。

  「海洋，還記得浸泡法吧？」賀知風看著他，說道：「先把它們浸泡十分鐘，再把它們全都取出來。」

  「哎！」賀海洋聽話地照做。

  十分鐘後，賀知風又拿出一把鑿子，開始一點一點地去除碎片上的銅鏽。

  她的動作並不大，碎片上的銅鏽卻不斷掉落，不久，那些鏽蝕的較為嚴重的碎片都逐漸變薄。

  它們看起來，已經跟剛才完全不同了。

  隨後她放下鑿子，吩咐賀海洋找了個吹風機過來。

  這年頭的吹風機還非常簡單，就兩個風擋，一個熱風，一個冷風，啟動後轟隆隆的聲音響起來，強大的氣流吹向碎片表面，不一會兒就把碎片表面還粘在上面的一些銅臭碎末給吹了下來。

  賀知風吹了一陣，把吹風機交給賀海洋，「我繼續鑿銅鏽，你幫忙吹碎末。」

  賀海洋忙不迭地點頭。

  周師傅瞪大了眼睛，他們以往在處理這一步時都是用刷子掃，要掃上大半天，沒想到到了賀知風這兒，用個吹風機就解決了。

  當然，他還注意到賀知風用的是冷風，不是熱風。

  如此，姐弟倆合作，很快就把碎片上的銅臭給去除乾淨了。

  不過還有一些極為細小的顆粒，需要賀知風親自出馬，用一支精巧的小刷子，放在放大鏡下用力地刷出來。

  賀海洋看著這刷子覺得眼熟，「姐，這莫非是……」

  「嗯，爸留下來的。」賀知風頭也不抬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