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真是好深的心機!
2024-08-31 13:37:52
作者: 一晌貪歡
時應染的話,讓在場的許多研究員都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張副館長和時天華卻暗暗揚起嘴角,似乎對他這番話極為贊同。
但因為時恩賜一雙眼都盯著時應染,所以並未注意到這些。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擰著眉頭問。
時應染面色從容,語調和緩地說道:「大家應該都知道,明朝成化年間燒制的瓷器,是元至明清時期瓷器的巔峰。尤其是使用了平等青的青花瓷,雖說平等青不如蘇麻離青,但色澤更為淡雅柔潤,偏於雅致,反而形成了另外一種獨特的風格,在華國的瓷器史上非常具有代表性。因此,從清朝開始,出現了一股仿製成化瓷器的熱潮。」
聽他這麼一說,時恩賜眉心的溝壑更加深邃了幾分。
說著,時應染托起手中的足圈碎片,指了指。
?「其實我們即使不去看這瓶底的款識,也能判斷出它並非明代作品。雖說都是口小、肩豐、圈足,但隨著朝代的更迭,梅瓶的器型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賀知風點點頭,見他舔了下嘴唇,立即挑了挑眉梢:「你口渴了?那不如換我來說吧。」
時應染自然笑著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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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梅瓶比例偏低,口部圓渾,造型厚實,肩部沒有明顯的轉折線,而是稍微向上抬起,形成飽滿而有力的姿態,腹部呈垂直狀,微微向里收,足部則稍向外撇。它不如宋朝梅瓶俏麗秀長,卻更加敦實、平穩,比以往朝代的梅瓶都更加使用。如果把宋朝的梅瓶比喻成身材曼妙的仕女,明代的梅瓶便是那雄壯的青年。而到了清,梅瓶比例開始逐漸失調,口和頸部之間缺少流暢的弧度。雍正之後,梅瓶的線條更為滯澀,下身加粗,明顯變得沒有明代梅瓶那麼優美。而我手裡的這個瓶子,看線條屬於典型的清代式樣,但比後期的梅瓶又多了些許靈動,所以它的年代應該在雍正。」
等她落音落下,時恩賜嗤了一聲,「說的好像你看到這瓶身的模樣了?它現在還是一塊塊的碎片,哪裡看得出你說的什麼線條?!」
在他看來,賀知風和時應染同屬一丘之貉,肯定是剛才趁他們不備,統一了口徑,就為了讓他出糗。
真是好深的心機!
然而賀知風並無並被看穿的慌亂,反而微微一笑,說道:「那麼,你敢把這隻梅瓶修復之後,再驗證自己的判斷麼?」
時恩賜心裡咯噔作響,發出幾聲冷哼,「時應染從小跟著我爸學修復,而我十幾歲才回到家裡,這要怎麼比?你們要欺負人,也多少含蓄點。」
理論知識他可以依靠多讀書來彌補,但手上功夫呢?
時天華手把手教導時應染辨別修復材料,使用工具時,他卻在人販子那兒經受非人的折磨!
見他目光陰沉,時天華就知道他又想到了被拐時的遭遇,不由得心生愧疚,一時說不出話來。
賀知風見狀,立刻譏諷道:「所以,你這是不敢咯。」
時恩賜憤恨地看著她,「你少激我,我不吃你這套!」
賀知風故作遺憾地嘆息,「我們認識你的,自然知道你曾經遭遇過什麼,受過什麼委屈,也就知道這些埋怨是應該的。但你以後面對客人時,遇上自己不會修復的物件,也要把童年的悲慘遭遇拿出來講一遍,像祥林嫂那樣逢人就說,反覆提及,期望別人體諒你嗎?!」
這番話,瞬間像一把尖銳的鋼刺,扎入了時恩賜的心臟。
自從回到時家,他一直仗著自己被拐的悲慘經歷,不斷地要求父母補償自己,不斷地索要自己不曾得到的東西。
可越是匱乏,越是在意;越是在意,越是無法得到。
被愛根本不需要驗證,他越是反覆地想要證明自己是被愛著的,就越時無法感受到愛。
然而身在局中,他和時天華、汪月梅都不懂這個道理,因而越在乎,越想給與,卻越是適得其反。
直到此時,賀知風尖銳地戳破了這個事實。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時恩賜的五官瞬間變得猙獰,盯著賀知風的眼裡滿滿都是恨意。
時應染眉頭一皺,頓時站在了她的身前。
賀知風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示意他不用緊張。
「時恩賜,你仔細想想自己過去經歷過的一切,你怨天怨地怨父母,可有人聽見你的呼救了?可有人因為你可憐,就給與你了溫暖和關心?!為了生存,你不得不順從,才能得到食物和一個簡陋的居所,必須要把所有怨恨都和血吞進肚子裡,才能活命。可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人才是傷害你的罪魁禍首!你沒有本事反抗他們,就只能怨恨起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的父母。你可以不知道他們為了找回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可以不知道這些年他們承受了多少煎熬和自責,但你不能不知道,只有他們才能真心給予你無條件的你溫暖和關愛!
如果他們沒有堅持找你,你恐怕這輩子都還是個街頭乞討的乞丐,一輩子體會不到關心,一輩子不知道什麼叫愛。好好想想吧,真正傷害你的人是誰?你瘋狂傷害的又是誰?!」
言畢,場館內陡然死寂。
如此重話,哪怕是時應染在最生氣的時候也不曾對時恩賜說過。
但賀知風可不管那些,時恩賜的確可憐,但如果不挖開他的傷疤,就根本無法治癒他的傷口,
他的心病一輩子都好不了。
時恩賜的眼睛一下子失了神,他嘴角顫抖著,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遭受到這樣的辱罵。
「不,你說的不對,要不是因為他們沒看好我,我怎麼會被拐走,又怎麼會……」
賀知風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如此說來,你一定很恨他們?既然恨他們,那為什麼還要回家?你完全可以選擇不回家,繼續流浪,做個自由的乞丐不是嗎?」
時恩賜驚恐得瞪大了眼睛,尖叫道:「不!我不是乞丐,我也不要做乞丐!」
這次,賀知風沒有立刻回應他,而是靜靜地看著他,給他思考的空間。
時恩賜仿佛想到了什麼,忽地捂住臉,紅了眼睛。
賀知風的話還在繼續:「本來,你可以擁有一個非常美滿的家庭,父母疼愛,哥哥照拂,別人有雙倍的愛,你卻能擁有三倍。如果是我,肯定要高興壞了,可你,卻親手把他們拒之門外,用堅硬的外殼去刺傷他們,同時也刺傷了自己。捫心自問,這樣的你真的快樂嗎?你得到自己期望中的幸福了嗎?」
時應染走上前,抓住了她的腕子,啞然道:「知風,別說了。」
賀知風瞧見他通紅的眼眸,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她轉而低頭看向瓷片,「我們把這兩隻梅瓶復原了吧。」
時應染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好。」
而這幾年深受痛苦的時天華早已經淚流滿臉,不敢哭出聲的他只能背過身去,在張副館長的安慰下,漸漸平復心情。
賀知風則已經坐在工作檯前,做起了準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