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袖手旁觀

  在太醫院的太醫進來之時，雲景也被白芷領了進來。

  此時的雲景跪在一旁，將老皇帝的神色盡收眼底。

  蕭貴妃回握著老皇帝的手，儘管久病多時，她依舊將自己打理的十分整齊，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妝容也刻意上了顯氣色的妝。

  這妝容與她往日的並不相似，這般看起來，這張臉並不是雲景所熟悉的臉。

  據白芷所言，自打蕭貴妃病下之後，妝容就改了。

  應該是仿照昔日沈貴妃的妝容，甚至連五官的妝容都刻意朝著沈貴妃的長相靠近。

  換言而知，蕭貴妃頂著形似沈貴妃的臉，與老皇帝溫存多時。

  「聖上，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臣妾不過是去見見沈姐姐而已，去告訴她，聖上對她愛慕之心從未變過。」蕭貴妃聲音虛弱，卻十分善解人意。

  老皇帝紅了眼眶，蕭貴妃又道，「聖上，並非是臣妾無情，棄你而去，實在是臣妾身子孱弱。臣妾進宮多年，頗得聖上寵愛，心中十分感念。去見沈姐姐，將聖上心意告知，是臣妾對聖上感念之心。」

  「司天監的張大人說，若是想讓臣妾順利見到沈姐姐，定要按照他的法子。聖上，切莫忘了，好讓臣妾帶去您與沈姐姐來生之約。」

  

  老皇帝聲音哽咽，「貴妃，你……你好好去吧，朕一定不會忘記你。」

  蕭貴妃笑了笑，神色頗為淒楚道，「有聖上這句話，臣妾死也瞑目了。」

  老皇帝上前將蕭貴妃扶起，讓蕭貴妃靠在自己懷中，他擁著蕭貴妃，語氣頗為悲傷道，「接你入宮，朕從未後悔過，有你在身邊這些年，朕十分高興。」

  大抵是仗著背靠在老皇帝懷中，老皇帝看不到她的神色，蕭貴妃抿著嘴，並未言語。

  只是，她的脖子越來越軟，手緩緩從身上滑落，頭一歪，整個人沒有了動靜。

  老皇帝身旁的內監尖聲道，「蕭貴妃歿——」

  宮殿中一片哭聲，嗚嗚咽咽十分悲傷。

  隨後，便是蕭貴妃葬禮。

  司天監說是夜觀天象，蕭貴妃葬禮不宜大辦，得悄悄地，越悄無聲息越好。

  老皇帝一手扶額，許久才揮了揮手。

  身旁的內侍道，「准——」

  宮婢將蕭貴妃裝扮好，悄悄運出了宮，老皇帝捨不得，換了便服也跟著去了。

  剛出宮，雲景便從人群中消失了，她匆忙趕往城外。

  而蕭貴妃的遺體被放進了竹筏之中，竹筏上放著時鮮花朵，有含苞待放的，有已然盛開的。

  蕭貴妃盛裝躺在花叢之中，就像是花仙子睡著了一般。

  老皇帝站在岸邊，看了良久，隨即擺了擺手。

  內監得到旨意，便命人將竹筏推入了河中。

  竹筏載著蕭貴妃搖搖晃晃飄蕩在長河之中，水中波光粼粼，像是細碎的寶石一般，更襯得蕭貴妃十分貴氣。

  老皇帝負手站在岸邊，直到落日西陲。

  太子上前道，「父皇，天色不早了，回宮吧。」

  「朕此生愛過兩個女人——」老皇帝突然開了口。

  太子豎著耳朵，並未搭腔。

  「這兩個女人終究都棄朕而去了。」

  「父皇愛重兩位貴妃之心，天下皆知。只是，貴妃福薄，無緣再伺候父皇。」太子小心謹慎道，「還請父皇保重龍體，節哀。」

  「太子恨朕嗎？」老皇帝無端端說了這麼一句話。

  太子愣了愣，隨即躬身道，「兒臣不敢，也不會因為一個女子而怨恨父皇。這世間萬民都是父皇的子民，父皇喜歡的，便是她的福分。蕭貴妃能侍奉父皇，使得父皇龍心大悅，也是兒臣的福分。」

  老皇帝重重嘆息一聲，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回吧。」

  話落，老皇帝抬腳便走。

  或許是站的時間有些久，腿腳有些發麻。

  腳方落地，便見老皇帝的身子晃了晃，太子眼疾手快，立即扶住了他。

  「父皇，你怎麼了？」

  老皇帝愣了愣，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一瞬間，老皇帝仿佛蒼老了許多，頗有老態龍鍾之感。

  他沒有推開兒子的手，而是任由兒子扶著，緩緩朝前走去。

  失去蕭貴妃，他的精氣神仿佛也隨著蕭貴妃的竹筏一起走了一般。

  回到宮中，老皇帝便病下了。

  太醫一波接著一波，都只道：「聖上憂思過度，需好好調養。」

  即便如此，朝中之事也並未交給太子，更別提監國。

  蕭貴妃雖竹筏順流而下，約莫飄了二三里路，竹筏觸上暗礁，捆筏子之物鬆散，竹子四下飄走。

  鮮花落入水中，而毫無聲息的蕭貴妃也落入了水中。

  雲景站在岸邊看著這一幕，看著蕭貴妃落水，在水中沉浮。

  竹子與鮮花飄在水面上順流而下，蕭貴妃依舊悄無聲息，仿佛死了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雲景並未動。

  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袖手旁觀。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雲景到底是跳入水中，將蕭貴妃撈上了岸。

  將其腹中的水壓了出來，掰開了她的嘴，往裡頭塞了一粒藥丸。

  雲景看著躺在身邊的睡美人，垂眼眉眼，苦笑著。

  明知道蕭貴妃並不能讓老皇帝重審謝家一案，明知道蕭貴妃利用她，做了許多事情，甚至想要傷害雲星辰和李璟行。

  即便知道，卻還是狠不下心袖手旁觀。

  她緩緩躺在蕭貴妃身邊，看著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

  一陣風吹來，寒氣入骨，這才反應過來，為了救蕭蓁蓁，她的衣衫與頭髮還是濕的。

  趁著夜色，為自己和蕭蓁蓁都換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衣衫，又生了火，這才重新躺在蕭蓁蓁身邊。

  蕭蓁蓁是第二日黎明時醒來的，身旁的火堆只剩下一些還未燃盡的灰燼。

  黎明的空氣帶著幾分涼意，蕭蓁蓁醒來便看到了屈膝坐在一旁盯著自己看的雲景。

  環顧四周，蕭蓁蓁立即明白了身處何處，忙道，「多謝你雲景，今生的恩情，我無以為報。來時結草銜環必報大恩！」

  「你與陸恆的交易，不止這些吧？」雲景並未回答她的話，「而今陸恆做了那麼多壞事，卻還沒有被繩之以法，他在後宮與前朝中的權勢，並不是看起來那般。你為蕭貴妃之時，也沒少為他庇護、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