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人間別久不成悲(五)
2024-08-31 08:59:06
作者: 一枕客夢
吃過年夜飯,大家便作鳥獸散。
方秉槐瞧著大家都回了房間,這才又拿出了一壇私藏了許久的歲寒堂對陸修名說道:「陸大人,明日便要出發前往北涼了,也不知道這一去到底是生是死,這歲寒堂乃是去年除夕我封存在天外樓的,可不能浪費了。」
陸修名抬眼道:「娘子放心,我早就已經算了一卦了,此去必然是會大獲全勝,凱旋歸來。」
「陸大人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方秉槐這番話是在指責陸修名之前向自己隱瞞身份一事。
她本以為陸修名又會油嘴滑舌糊弄過去,卻沒想到陸修名鄭重其事拉起方秉槐的手,看著她說道:「娘子,此事你可會怪我?原本一開始我接近你,確實是別有目的的,只是後來與你相處久了,便越來越覺得我們太相似了,我從前總說我們兩人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話可沒有半點假,我是真心實意這麼覺得的。」
方秉槐也不知道今晚是喝了烈酒,還是這風颳得有些大了,不知怎得就覺得臉頰燙燙的,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她道:「若是沒有你,只怕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想必在黃冊庫便已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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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沒有你,我也已經死在玉聖司的牢獄之中了。」陸修名道。
方秉槐莞爾一笑:「陸大人,我知道你不願意將我牽扯進你的身世之中,只是如今我乃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夫君,夫妻本是同林鳥,你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又哪裡有苟活的道理?說到底,我做這些事情,不過也是為了不讓自己變成寡婦罷了。」
陸修名也跟著笑道:「好啊,原來娘子竟然是這般心思。」
方秉槐往罈子里添了些酒,一飲而盡,沒有說話。
一路走來,大家都不容易。
她也不是個矯情的人,雖然偶爾也會感慨世事無常,可是她知道人定勝天,小侯爺不能白死,宋家軍也不能白死,還有那些頭枕黃金,以白銀堆砌成床,縱使夜不能寐也要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必須得到懲罰。
當年爹爹被景文帝矇騙,還以為自己跟的是個明君聖主,可最後卻戰死在涼州,到死都沒能知道真相,如今她看清了景文帝的真面目,也知道若是不顛覆了這王朝,百姓將永無寧日。
前路雖然坎坷,但她卻義無反顧。
更何況她不是單槍匹馬在戰鬥,還有陸修名,有駱溫言,有天外樓的眾多有志之士。
良久,她才整理思緒道:「陸大人,卓瑪那邊我已經派人去說明了此事,她也差人送了一份北涼的地圖,咱們今晚還得研究一番,制定好戰術。」
陸修名點頭:「嗯。」
說完方秉槐便拿出了一張羊皮紙地圖,攤開之後她指了指幾個地方,道:「如今北涼都城被圍困,胡歷部落是從棠州潛入北涼,北涼地處北境,如今天氣剛剛回溫,這北涼境內就只有琉羽河這一條河流,依我所見,我們這次需要採取圍魏救趙的計策。」
陸修名看著那北涼的地圖盤算了一番,如今這卓瑪之所以節節敗退,一來是由於棠州這邊的兵馬她不敢輕易撤走,畢竟前任北涼王還身中劇毒,並且她也要提防著景文帝發兵圍攻北涼,二來則是兵貴神速,這次胡歷部落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率先占領了軍事高地,卓瑪所率領的部隊一時半會難以攻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今若是想要幫卓瑪解決燃眉之急,一來便是要穩固棠州的局勢,這一點陸修名已經有所籌謀,二來北涼這邊不可強攻,畢竟胡歷部落占領了軍事要塞,這些地方都是易守難攻的。
總結下來,擺在他們面前的便只有一條路了,那就是拖。
這也是方秉槐所說的圍魏救趙的意思。
而這琉羽河則是關鍵。
「我猜這太初先生的大本營應該是在元寧國內,而這胡歷部落的補給應該也是從元寧國運輸而去的。」陸修名道,「只要我們困住他們後方的補給運輸,如此便能困住胡歷部落的人,為棠州和卓瑪爭取時間。」
「沒錯,而從元寧國運輸補給品到北涼,最快的便是通過這琉羽河了,想來胡歷部落的人也應該是在琉羽河沿岸設置有暗哨保證這些物資的運輸,只要我們沿途占領這些暗哨,就能夠控制住胡歷部落的命脈。」
方秉槐又伸手沿著這琉羽河畫了一條線,圈出了幾個地點,道:「這幾個地方都是運輸要塞,若我是胡歷部落之人,定然會在這些地方設置暗哨,如今這第一仗,敵在明,我們在暗,須得打好這一仗,才能夠穩定軍心。」
陸修名點點頭:「娘子所言沒錯,這第一仗只能贏不能輸。」
說罷,方秉槐又斟了一壇酒,眼瞧著這歲寒堂已經快被喝完,她頗有些無奈道:「每次回到棠州,都覺得這酒不夠喝,陸大人,你知道嗎,五年前若非是宋家軍拼死護送,說不定,我就死在涼州了。」
「等凱旋歸來哪日,我定然陪娘子喝個痛快。」陸修名看著方秉槐的眸子,清澈如同潭水一般,心中突然生出了許多惻隱之心——長得如此傾國傾城又至純至善的女子,本應該是被家裡人捧在手心中,與丈夫相敬如賓,一生平安喜樂的吧。
方秉槐又道:「所以這一次,我必然會親自帶領馮家軍打贏這場仗。」
「嗯,那我便陪著娘子一起。」
陸修名柔聲說著,可等了許久也沒見方秉槐會話,於是湊近了些一看,只見方秉槐濃密的睫毛輕輕垂在眼瞼之上,整個人如同初生的孩童一般熟睡了過去。
陸修名輕聲一笑道:「明明沒什麼酒量,還這麼喜歡喝這麼烈酒。」
說罷,他便將自己身上的狐裘脫了下來給方秉槐披上,又進屋端了一個火盆出來,守在方秉槐身邊。
……
這一夜,容璋也早早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棠州知州專門在縣衙之中給他挑了一件上好的客房,雖然他在皇帝面前不得寵,可怎麼說也是從京城來的官員,因此知州也不敢怠慢了。
夜已經漸漸深了,容璋卻怎麼也睡不著。
棠州這件事情,他覺得確實是有些棘手,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再說了他從前本來也就只是個五城兵馬司的小嘍囉,若不是現在前朝無人可用,哪裡輪得到他來解決這等事情?
就在他抓耳撓腮之時,有人叩響了他的房門。
他警惕問道:「是誰?」
門外那人回答道:「容大人,小的乃是棠州府衙的主簿,知道容大人這次來棠州必定是遇到了煩心事,這便來給大人排憂解難了。」
「哦?」容璋還是沒有放鬆警惕,並沒有打開房門,反倒是接著問道,「你且仔細說說。」
「流言一事其實也不難解決……」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房門便嘎吱一聲被容璋打開了,容璋知道此人定然是了解一些內幕的,此刻他正為這件事情發愁,心想反正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不如就聽聽看這人到底要說些什麼。
景湛見魚兒上鉤了,於是便湊到容璋耳畔說了一番話,容璋聽完之後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讚嘆道:「妙啊,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