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真珠簾卷玉樓空(一)
2024-08-31 08:58:34
作者: 一枕客夢
江子書與景湛就如此在城門外等著,這一夜兩人都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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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猜得不錯,方秉槐和陸修名兩人確實是遇到了點麻煩,方秉槐剛到離城門還有兩條街的巽安坊,便突然覺得自己的肩膀一陣刺痛,手臂上的骨頭就仿佛被刀割一般,她低頭一看,剛才那傷口處突然湧出了一股黑色的血,她知道自己這是中毒了。
那些暗衛果然是心狠手辣之輩,出招陰險也就罷了,武器上還都塗滿了毒藥。
她知道此刻若是不先把這些毒血給吸出來,只怕就算今日她能出得了這玉京城,此後這隻手也會廢了,被逼無奈之下,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城門就在兩條街外,卻不能逃離此處,只能先找了一處破舊的房屋藏了進去。
隨後她將陸修名平躺在地上,又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陸修名蓋好,生怕他吹了風著涼,加重傷勢,然後這才把肩膀周圍的衣物清理乾淨——那些衣物已經和傷口、血液全都黏在一起了,若是不自習清理乾淨,明日約莫就會發膿。
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從前又見過駱溫言為自己處理傷口,她多少還是有些經驗的,畢竟以前替日月幫護鏢的時候免不了會遇到些亡命之徒,受點傷自己處理好了之後繼續走鏢也是家常便飯。
等到差不多把傷口清理乾淨之後,本來應該用白酒消毒的,但此刻她周圍沒有白酒,因此便省去了這一步,她直接用手將那傷口處的黑血全都擠了出來,那傷口周圍的皮肉都已經綻開了,她疼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但是卻不敢吭聲,生怕引來了那些暗衛。
最後她整個人都快昏厥了過去,可是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倒下,否則她和陸修名兩人必死無疑,於是她又四處轉了轉,找到了一口水井,打了一桶水往自己身上一淋。
寒風吹來,冰冷刺骨,她打了個哆嗦,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可現在該怎麼辦呢?
她剛才已經聽到外面那些暗衛搜索的聲音了,想必此刻城門也已經封鎖了,她現在這般模樣想要再殺出重圍幾乎是不可能了,但是她也不能在此處等死。
況且若是她不早些出城,只怕北涼那邊也等不了她這麼久。
就在這時,陸修名突然劇烈咳嗽了幾聲,方秉槐連忙上前問道:「陸大人怎麼了?可是冷?」
陸修名瞥見了她肩膀上的傷口,還有她濕漉漉的衣裳,只覺得鼻子一酸,說了句:「娘子受苦了。」
方秉槐搖搖頭道:「這算什麼,陸大人好好休息吧。」
陸修名約莫也猜到今日應當是出了什麼變故了,想來若是方秉槐真想救自己,也斷然不會留宿在玉京城中的,於是他又開口道:「芙蓉湖,娘子可以試試從那邊能不能出城。」
芙蓉湖?
對啊,芙蓉湖!
方秉槐一拍腦袋,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芙蓉湖呢!
從前宣平侯還沒有暴露的時候,那些暗衛都是藏在芙蓉湖下的,平日裡來無影去無蹤,想來芙蓉湖下定然是有通道可以出城的,而現在那些暗衛一部分在容璋手下,組成了玉聖司,另外一部分應該是去棠州了,芙蓉湖下面必然是沒有暗衛了,所以她若是想要出城,從芙蓉湖下面出去乃是絕妙的選擇。
「陸大人還真是神機妙算!」方秉槐從來都是心直口快,此時想到了出城的法子,難免誇讚陸修名道。
只是上次她與陸修名夜探芙蓉湖之時就已經吃了一次虧,雖說現在那些暗衛不在芙蓉湖下,可是芙蓉湖中的機關卻還是在的,要想平安無事躲開那些機關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還有另外一個難處,那便是方秉槐怕水。
機關一事倒是好說,既然芙蓉湖是江岱主持修建的,那她可以再去宣平侯府中看看能不能找到芙蓉湖的圖紙,有了圖紙自然就知道機關該怎麼破解了,可是這怕水之事,卻尋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思及此,方秉槐便想著等明日自己的手臂稍微好些了便去探探這宣平侯府。
她又拿出了清風玉露丸,可今日從陸府中走得匆忙,只帶了這麼一小瓶,現在只剩下最後一粒了,陸府也不能回了,她便乾脆把這一粒分成了兩半,與陸修名一人一半,吃完之後便倚靠這破屋合眼休息了。
這一日太過勞累,沒多久她便睡了過去。
可畢竟外有追兵搜尋,內又有傷口隱隱作痛,她也就睡了兩個時辰便醒了,此時天已經快亮了,她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臂,似乎是比昨日好了一些,但肩膀處還是不能用力,應該是毒素沒有清除乾淨的緣故,可現在她沒有解藥,也只能這樣湊合了,只能等到了棠州找到駱溫言再行解毒。
她將陸修名藏好之後,又拿起月牙刀,悄悄溜了出去。
過了一夜,玉京城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仿佛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但她還是能夠瞧出來些許端倪——城門的守衛加倍了,每條街巷和十字路口的房檐頂部基本都藏了十幾個暗衛,巡邏的官兵人手也增加了好幾倍。
方秉槐心想自己這般模樣出去,說不定就會被那些暗衛給認出來,可自己又不會易容,思來想去自己現在這般模樣,不如就扮成乞丐算了,於是轉而回到那破屋之中,將自己的衣服隨手撕爛成了破衫,又往臉上身上抹了好多的泥灰,這才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她藏在人群之中,一手拄著剛才撿來的樹枝,一手拿著一個破碗,佝僂著背,遠遠瞧去確實看不出來有什麼奇怪之處。
拐過好幾條巷子,總算是平安到了宣平侯府。
如今的宣平侯府早就沒有了往日的繁華,門前貼著封條,就連從前江岱引以為傲的皇帝親手書寫的牌匾現在也已經被撤走,還有府門前那兩尊玉石雕刻的獅子現在也都不見了,想來都是被官家給沒收了——說是沒收,不過便是被抬走賣掉、中飽私囊罷了。
宣平侯府她自然是熟悉的,正門如今被封了,她便繞到了側門,從側門悄悄溜了進去。
側門便連著她從前住的院子,這裡有一排青石板路,如今天寒濕潤,石板上全都生了青苔,石縫中間也長滿了雜草,一片摧枯拉朽之態,和她記憶之中的宣平侯府截然不同。
從前她記得這院子中有一顆長勢極好的枇杷樹,柳氏曾說這江家繁華了多少年,這枇杷樹就跟了江家多少年,就算是平日裡無人照料,也一樣長勢極好,每年還會結幾個枇杷,可今日方秉槐瞧著,那枇杷樹也已經快要枯萎了,耷拉著葉子,有氣無力垂在角落之中。
或許這枇杷樹確實是和江家的命運有些感應的吧。
她嘆了一口氣,今日來可不是為了傷春悲秋的,於是便邁開步子往別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