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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恐相逢是夢中(四)

2024-08-31 08:57:33 作者: 一枕客夢

  陸修名今日見到那首相之時就已經猜到了七八。

  這麼久了,江子書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體,他也曾經懷疑過莫不是江子書到了北涼去,只是畢竟北涼與元寧之間的關係過於緊張,所以不便查探。

  可他卻沒想到這北涼人不僅沒有囚禁江子書,反而讓他搖身一變成了首相,今日還和北涼王有了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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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這是江子書心甘情願的,陸修名自然不信。

  江子書的秉性他是了解的,任誰背叛元寧,江子書都不會。

  江子書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儒家經典,才高八斗,兩袖清風,讀書人心中那根弦不過就是仁義禮智信,若是他背叛元寧國,不仁不義不信,這樣的事情江子書是斷然不會去做的。

  只是江子書此人估值單純,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樣的性子,估計是會被北涼人利用了。

  今日宴會進行至此,他也瞧出來了北涼王來者不善。

  剛才那番看似無意的詢問,實則卻是告訴江子書,那些他在元寧國所珍視之人現如今早就物是人非,他所愛之人已經嫁為人婦,還懷有身孕,他的爹娘現在淪為了元寧國的叛徒,宣平侯府早就已經樹倒猢猻散。

  如此狠毒的手段,也難怪這北涼王雖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卻能夠穩坐釣魚台。

  現在看來,這北涼王的意圖好像還只是拉攏利用江子書,可北涼人千里迢迢而來,為的竟然只是一個小侯爺,說出來陸修名是不信的,必然還有什麼事情是他還沒查到的,想到此處,他心中不由得又蹦起了一根弦。

  可這宴會到結束卻也沒有再發生別的事情了。

  北涼王和景文帝兩人也就這般和和氣氣吃完了這一頓飯,宴會就快結束之時北涼王又說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景文帝,相邀景文帝回這宣明殿一敘。

  景文帝心中略有些不滿,可還是答應了。

  宴會結束之時,方秉槐頗有些魂不守舍,跟在陸修名身後一言不發,兩人就如此一前一後走著,不想卻撞見了個人。

  「哎喲——」劉和被撞得往後退了幾步,捂住腦袋大叫了一聲。

  方秉槐連忙扶住劉和道:「劉公公?沒事吧,方才我有些走神。」

  陸修名卻瞧著劉和身後跟了另外一個少年,年紀似乎與他相仿,但是臉色慘白,是那種如同雪一般的白,沒有一點血色,他蒙著面紗,身上穿著一件白袍,整個人身段瘦削,就和竹竿子一樣,似乎風一吹就會被吹走。

  這少年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看著劉和。

  「這位是?」陸修名開口問道。

  那少年仍然沒有說話。

  劉和接過話頭道:「這便是那北涼王說要送給皇上的大禮了,還讓我去宮外給接進來的。」

  劉和如此說著,說罷又湊近陸修名說了句:「這公子話少,一路上就沒跟咱家說過話,咱家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不過看著樣貌倒是像元寧人。」

  這時陸修名瞧見了那少年身上所佩戴的玉佩。

  那玉佩看著十分精美,陸修名就這麼遠遠一瞥,就能察覺出來那玉佩並非等閒之物,可也不知道為何,他看著這玉佩,心裡卻突然有些擔心,總覺得面前這個少年看似弱不禁風,可卻會對自己有很大的威脅。

  「好了,咱家得趕緊去宣明殿了,可不能讓皇上久等了,陸大人慢走。」劉和說完,又看了一眼那少年,道:「公子請隨咱家走。」

  說罷劉和又匆匆往宣明殿而去。

  陸修名望著那少年的背影,沒有說話。

  好一會,他才牽起方秉槐的手道:「玉京乃是是非之地,等北涼人離開之後,娘子不如帶我去棠州瞧瞧。」

  方秉槐卻沒想到陸修名會如此說,頗有些訝異:「陸大人有要職在身,如何能輕易離開玉京?」

  她也不是沒想過回棠州。

  玉京雖然繁華,可她卻並不喜歡。

  在玉京這些時日,她也算是看遍了人間浮沉,如今卻是再也不想留在此處了。

  她在玉京似乎也沒有什麼牽掛了,除了陸修名,可若是陸修名也想隨她一同前往棠州,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陸修名笑道:「做官也沒什麼意思,我早就想辭了這官位了。」

  他之前便和駱溫言商議好了,此番北涼人前來,必然會引發兩國之戰,否則北涼王不會在平定內亂之後如此迅速就來到元寧國,兩國交戰,最關鍵的便是棠州,若是他們能夠趁此機會拿下棠州,兵變也就成功了大半——景文帝這皇帝做得屬實是有些久了,倘若他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辦事也就罷了,可偏偏他剛愎自用,只在意權勢,而不管百姓死活。

  這官職他本就不想要,若非是留著陸修名的名頭做事能夠便利一些,他才不想在這波詭雲譎的朝堂之中苟且求生。

  如今既然已經查明了當年真相,他也是時候全身而退了。

  再者就算是他不辭官,想來景文帝也會想方設法鉗制他的,這幾個月以來他鋒芒畢露,已經觸動到景文帝的逆鱗了。

  當然還有最後一層考量。

  那便是他心中擔心方秉槐,玉京這個是非之地本就不適合她,她應當是翱翔於長空的鷹,而不是囚禁於籠中的金絲雀,所以他想帶她回棠州,或許邊塞才算是她的故鄉。

  這些思慮他不曾告訴過方秉槐。

  他也知道兵變一事不成功便成仁,景文帝並非是好對付的角色,稍不留心可能就會命喪黃泉。

  他從小便習慣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也知道從前方秉槐不管是在軍中帶兵打仗,還是被流放棠州,最後隻身一人回到玉京查案,這些事情沒有哪一件是容易的。

  也是因為他懂這種辛酸與無奈,所以才不願意讓她再顛沛流離。

  「好,我也有些想念師父了,還有棠州的雪,棠州的酒……」方秉槐答道。

  她隻身離開棠州已經半年時間,當時不顧師父勸阻,也不知道師父如今怎麼樣了,也不知道天外樓如今怎麼樣了。

  陸修名摸了摸方秉槐的頭,含笑道:「等到了棠州,我便把陸府這麼些年攢下的積蓄都拿出來,在那邊買一個大宅子,從此以後就過著尋常老百姓的生活,再生一雙兒女,男孩便交給娘子,娘子傳他武功,女孩呢便由我教她讀書寫字,如此也算是分工明確了。」

  方秉槐被他這番給逗笑了。

  不過想想這樣的日子,也算是未來可期了。

  「好,只是我怕若是讓陸大人教小孩讀書寫字,不知道會不會把自家孩子給教壞了?」方秉槐難得笑著說道。

  陸修名卻拉著她的手道:「那若是讓娘子教自家孩子習武,定然能夠訓出一個大將軍來。」

  兩人便如此有說有笑往宮外走著,殊不知宣明殿中正在醞釀著一場陰謀。

  陸修名卻無論如何都沒有算到,這一次,他竟然不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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