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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碧紗窗下水沉煙(六)

2024-08-31 08:56:22 作者: 一枕客夢

  鎮國將軍府。

  方秉槐穿著景湛的衣服,又給自己臉上貼了一摞鬍子,道:「現在如何?」

  景湛圍著方秉槐轉了一圈,又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好久才開口道:「現在倒是有個侍衛總領的模樣了,就是方姑娘你太瘦了,這衣服有點大,你撐不起來,看起來有些沒精打采的。」

  方秉槐也有些不耐煩了,今日不過是要和陸修名一同前去天牢,為了方便這才扮成了侍衛模樣,景湛卻在這挑三揀四,一會說是方秉槐太過秀氣不像個習武的男人,一會又說她長得有些白淨,總之捯飭了好長一會,現在他還是有些不太滿意。

  方秉槐皺著眉頭道:「放心吧,不會露餡的,陸大人都沒說什麼。」

  說完方秉槐也不等景湛回話便拉著陸修名匆匆離開了,一邊快步走著一邊說道:「陸大人,咱們可得抓緊時間。」

  

  留下景湛一個人在原地嚷嚷了一句:「陸大人自然是不敢說什麼的,他現在對方姑娘可是唯唯諾諾,哪裡敢說半個不字。」

  方秉槐和陸修名卻根本沒有聽到他這句話,兩人徑直上了馬車就往天牢而去。

  天牢關押都是朝廷重犯,一般來說只有正二品以上的相關官員才能夠憑著令牌進出,陸修名是都察院都御史,本就有著監察之責,又是內閣成員,位高權重,因此天牢那些守衛是不敢攔他的。

  方秉槐到了天牢之後便緊緊跟在陸修名身後,這天牢四周都有五城兵馬司的人駐紮,守衛森嚴,密不透風,構造也是十分巧妙,就仿佛迷宮一般,一不小心說不定還會在這裡迷路。

  走了有一段時間,那帶路的侍衛突然在一道鐵門之前停了下來。

  這整個牢房都是用生鐵鑄造的,除了門口有一處小小的窗戶——大抵應該是用來運送東西的,別的地方都是密閉著的。

  那侍衛從腰間取下一大串鑰匙,翻找了一會才找到此處的鑰匙,打開門後,方秉槐見到在這鐵門之後又是一道鐵籠,裡邊關著的人正是陳清。

  陳清此刻已經憔悴不堪,整個人臉上都爬滿了皺紋,仿佛已經老了十幾歲一般,身上四處也都是傷口,可見在此處經受了不少的虐待——也是,他從前在前朝呼風喚雨,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一朝落敗,那就是人人喊打了,從前那些被他打壓過的人自然是要趁此機會狠狠算上一筆帳的。

  那侍衛道:「陸大人,時間不多,您可千萬別讓小的難辦。」

  陸修名笑著點點頭,又從袖口裡拿出來一錠銀子遞給那侍衛,道:「麻煩這位小哥了。」

  方秉槐只覺得那侍衛的眼睛都快從眼眶中跳出來了,他拿了銀子也識趣地沒有多言,轉頭走了出去。

  陸修名見他走遠之後,這才看向陳清。

  陳清垂著頭,頭髮因該是很久沒有洗過了,都已經打結纏繞在一起,有氣無力垂在他頭上,整個人也沒有了生氣,軟綿綿倒在地上。

  「陳大人。」陸修名頗有些諷刺說出了這三個詞。

  陳清聽到動靜,略微抬了抬頭,但卻似乎並不想看到陸修名,戲謔笑了一聲隨後又低下了頭,輕聲說道:「陸大人怎麼還又閒情逸緻來看望我這個將死之人?」

  陸修名道:「陳大人臨死之前,就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嗎?」

  陸修名這番話意味深長,一面在試探陳清是否知道墨漣居的事情,另外一面也是在暗示陳清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情背後並不簡單了。

  陳清聽完這番話,又微微抬起了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問道:「此話怎講?難道不是陸大人神機妙算,查出了淮南水患一事,再加上馮至那走狗過河拆橋,想要取代我這內閣次輔的位置嗎?」

  陸修名冷笑兩聲:「是,也不是。陳大人有沒有想過,你我不過都是棋子罷了,你今日之死,也是早就在棋局之中安排好了的。」

  陳清猛然一抬頭看向了陸修名,整個人如同中風了一般,他緩緩爬到那鐵欄旁邊,死死看著陸修名道:「陸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修名見陳清已經上鉤了,於是便順著說了下去:「陳大人,兵部暗造兵器的消息,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他昨晚也已經細細思索過了,從方秉槐進京,他們開始一起查案開始一直到現在,似乎都是在被人牽著鼻子走,說來也奇怪,查來查去,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宣平候,可是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而若是想從陳清此處撕開一條口子,那便要從一開始入手。

  從最開始裴府滿門被滅,蹊蹺之處就在於陳清到底是怎麼知道兵部尚書利用湯家村的人私下製造武器的?

  如果說是墨漣居查出來,那未免也有點太巧了。

  兵部已經暗中開採鐵礦這麼多年了,墨漣居早查不出來,偏偏在齊策拿著密信回京之後查了出來,如果說墨漣居都是江岱精心謀劃的,那想必這個消息墨漣居是從何得來的,也有些蹊蹺了。

  並且背後用計之人還十分善於審時度勢,揣測人心。

  他一面利用裴允這條線,讓方秉槐查到牢獄,一面利用陳清這條線,讓墨漣居查到牢獄,最後讓兩邊的人互相利用,自己才好坐收漁翁之利。

  陳清也不傻,他聽到陸修名這麼一問,心中也難免打起了鼓。

  他也意識到此事有些不對勁了,是啊,墨漣居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知道了兵部和湯家村的事情?

  他又努力回想了一番當時的情景,突然吸了一口涼氣,道:「我想起來了,此事是墨漣居的人收到了一封密信,說是兵部有問題,我這才下令讓人去查的。後來果然查出來這兵部勾結湯家村私造鐵礦,不過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只覺得能夠利用此事扳倒兵部……」

  是了,當時他一心只想著如何扳倒兵部,卻沒有深究這密信到底是從何而來,可現在卻細思極恐,此人若是連兵部如此隱秘的消息都能知道,只怕是玉京城中就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住他了。

  想必後來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那人看在眼中,他還曾為自己利用陸修名去除掉兵部而洋洋得意,殊不知,他也是那個被人利用的棋子。

  生在局中而不自知。

  陸修名和方秉槐也吸了一口涼氣。

  陸修名果然沒有猜錯,這消息就是有人故意傳給墨漣居的。

  只是這又是為什麼呢?

  到底是誰這麼想除掉兵部?

  如果不是陳清,不是他,也可能是沈知閒,除此之外,還會有誰?

  此人是不是前朝之人,又或者是江湖中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陸修名本以為到了現在,一切都應該豁然開朗,可此刻他卻覺得之前那些所謂的「真相」不過都是表象罷了,是有人故意想給他們看的,可憐他們還被耍的團團轉,以為自己真的抓住了幕後之人。

  「會是侯爺嗎?」方秉槐緩緩開口問道。

  侯爺?

  陸修名思索了一番。

  他和兵部的人會有什麼關係嗎?

  若是要查此人是誰,必然就得再去一次墨漣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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