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看盡落花能幾醉(五)
2024-08-31 08:55:45
作者: 一枕客夢
「對了娘子,我只怕青容郡主等不到馮家沒落的那一天……」陸修名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方秉槐領會了她的意思,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馮應淮手中有兵權,現在棠州那邊匪患雖說是平定了,但難免那些山匪不會再捲土重來,所以現在馮家有了馮應淮就有了免死金牌,就算是陸修名把聶淵珩送來的那封密信交給景文帝,只怕景文帝也不會怎麼樣。
況且這門親事已經定下了,斷斷沒有皇室毀親的道理。
只是苦了青容郡主。
若是青容郡主真的嫁給了馮博衍,那等到馮家出事之後青容郡主又該如何呢?
按照元寧國的規矩,女子一旦出嫁,不論是公主或者是平民老百姓家,那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成了夫家的人,那馮家一旦沒落了,馮博衍若是被治罪,就算是青容曾經是景文帝最疼愛的郡主,也不過變成了一個寡婦罷了。
青容待她真心實意,她絕對不能讓青容落得如此下場。
於是她堅定說道:「陸大人,此事我心中清楚。」
陸修名又道:「娘子真的想好了?一旦做了此事,那青容和你都是殺頭的罪名。」
方秉槐幾乎沒有遲疑回答:「絕不後悔。」
陸修名嘆了一口氣,然後道:「那我這就去安排此事。」
這一夜陸修名悄悄進宮了一趟,他來到了劉和的住處。
一面是為了青容郡主的事情,另外一面則是為了馮至的事情。
劉和見到陸修名自然是唯唯諾諾問道:「陸大人,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如今劉和也知道陸修名並不是什麼善茬,尤其是陸修名接任內閣次輔之後雖然明面上和前朝諸位官員都想交甚好,一副圓滑的模樣,但實則確實笑裡藏刀,背後不知道暗中打壓多少官員。
喜怒不言於色,永遠猜不透這種人的心思
劉和知道應付這種人是最需要小心的。
尤其是從前他自己還覺得陸修名是個好欺負的主兒,在他頭上打了不少的算盤。
他現在也不過是半截身子都在土裡的人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少年,現在倒也沒有了年輕時那般心性,只覺得能夠在宮中平安無事度過晚年已經是萬幸,所以對陸修名也是一副和善討好的模樣。
陸修名看著劉和微微一笑道:「確實是有兩件事情需要劉公公幫忙,不知道劉公公可否有空?」
劉和連忙說道:「陸大人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能夠幫陸大人辦事那是老奴的榮幸,陸大人但說無妨,只要是老奴能夠做到的,必定為陸大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陸修名看著劉和說出這一長串話,心中不免感慨一句這宮中的人還真是見風使舵。
不過這些和他也沒關係。
別人如何他倒是不在意,只要劉和能夠幫他把事情辦得妥帖便可。
他從袖中拿出一份摺子遞給劉和,道:「這摺子我就不經手內閣了,煩請劉公公幫我直接遞給皇上。」
劉和畢恭畢敬接過那摺子,不敢多問。
隨後陸修名又拿出另外一張紙箋交給劉和道:「劉公公,這是給青容郡主的信,你可前往要親自交給郡主。」
他鄭重其事囑咐了一番,劉和當然知道這不僅僅是囑咐,也是威脅。
若是辦不好這件事情,他只怕小命就沒了。
他連忙答應道:「陸大人放心,這封信我一定會親手交給郡主,此事也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陸修名聽他這番保證之後,這才點了點頭:「如此便麻煩劉公公了。」
這第一封摺子不是別的,而是彈劾梁澤的。
他雖然上次跟沈知閒說過方秉槐從前也是宋家軍的人,可這不過是嚇唬嚇唬沈知閒罷了,想讓皇上啟用方秉槐那是不太可能的。
一來他已經是內閣次輔了,地位比馮至還高,若是再娶一個手握兵權的夫人,只怕是景文帝晚上睡覺都會不踏實,二來這方秉槐本來就是罪名,和景文帝之間也是有過一些瓜葛的,景文帝明面上不說,心底也是會忌憚此事的,因此也不可能如此信任方秉槐,把兵權交給她。
再者就算是景文帝真想讓方秉槐帶兵打仗,他可不願意。
戰場上廝殺都是你死我活,拼的都是命,刀劍無眼,雖說他也相信自己娘子的武功,但不免還是擔心會出什麼事情,他可不願意拿方秉槐的命去冒這個險。
不過除了自家娘子,他還有別的人選——那就是梁澤。
太傅出事之後錦衣衛便閒置了起來,如今只怕是皇上都要忘記梁澤這號人了。
論武功,曾經的錦衣衛大統領並不會比馮應淮差多少,甚至還有可能略勝一籌,論謀略,他是了解梁澤這個人的,梁澤此人也是心思縝密之人,有勇有謀,如果真的讓他上陣殺敵,陸修名私以為不會比馮應淮差多少。
所以陸修名要提醒景文帝,元寧國並不是無人可用。
雖說景文帝也不大可能看了這摺子便啟用梁澤,但至少馮家在景文帝心中的地位會動搖幾分,只要有這幾分便夠了,他要做的,就是解決掉景文帝的後顧之憂,讓他可以放心大膽對付馮家。
然後再加上江岱那邊借著江子書的死作為筏子彈劾馮家,難免皇帝不會對馮家出手。
景文帝這人現在他可太了解了。
只要沒有觸動到他的利益,不論這些官員做了多麼可惡的事情,他都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是一旦碰到了他的逆鱗,那麼就算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睚眥必報。
而這另外一封信則是給青容郡主的,信中詳細安排了成親當日的事情,希望青容郡主能夠照做。
劉和接過那摺子和信封,又奉承了陸修名幾句,這才送陸修名離開。
……
昭和宮中,紅袖看著一言不發的皇后,氣氛沉悶到了極點。
好久皇后才開口說話道:「聽瀾死了?」
紅袖是皇后的心腹,當年也是作為江府的陪嫁丫鬟跟著皇后一起到了禮王府上,因此皇后和盈夏、唐世宏之間的恩怨她都是知曉的,她聽完皇后這個問題,點點頭道:「死了,侯爺那邊說當年之事應該沒有敗露。」
江婉面無表情看著紅袖,像個提線木偶一般點了點頭:「死了也好。」
紅袖卻是不知道皇后這幾日怎麼了,就仿佛整個人被抽了魂一般,每日都是如此無精打采,她又往火盆裡邊加了些炭,天是越來越冷了,她只怕是把皇后凍出了什麼問題。
「好了紅袖,你也退下吧。」
紅袖聽到皇后這般說,雖然心中有些不放心,但還是默默退了出去。
等紅袖走了之後,皇后這才看向床頭的那一封密信。
那封信放在那裡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那封信是太初閣傳來的,她雖然不知道太初閣到底是一個什麼組織,但從前卻也有所耳聞,據說是一個江湖上販賣消息的組織。
她不知道為何太初閣要告訴她這些事情。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罷了,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不管是自己的夫婿還是自己的親哥哥,她只覺得對她都沒有半點的真情實意,尤其是自己還因為一場自己親哥哥設計的陷阱而誤會了那個深愛她的人。
是啊,信中將當年之事的原委原原本本寫了下來。
包括唐世宏,包括盈夏,還有江岱和禮王之間的關係。
望著那封信,她兩行清淚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