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詩盡燈殘天未明(六)
2024-08-31 08:55:30
作者: 一枕客夢
「所以是皇后害死了那個所謂的皇子。」方秉槐談談說出了這句話,並非疑問,而是平淡地陳述出了這個事實。
聽瀾沒有說話。
盈夏甚至臨死之前都覺得此事是她一人的錯,若非沒有當年她和唐世宏的那件事情,或許唐世宏和江婉就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江婉也不必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人,終身被束縛在宮中,也因此她被賜死之時,甚至都沒有一點掙扎,只覺得這是一種解脫。
「玉霞坊算是盈夏唯一的遺憾了吧。」良久,聽瀾才嘆了一口氣道,「所以後來江岱找到我,他知道我也命不久矣,因此便和我做了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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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現在的玉霞坊,換我保守此事的秘密。」聽瀾說道,「我知道他定然想過要殺我滅口,只不過那時候憑他根本傷不了我罷了,所以他才提出資助我資金,幫我重建玉霞坊,以此作為交易,換我對盈夏一事守口如瓶。」
「想來他最近定然是知道我們在查盈夏的事情,怕你說出當年之事,所以才下此毒手。」方秉槐說道。
聽瀾知道這麼多年江岱一直在玉霞坊中安插了眼線,定然是也知道自己中毒之事,十年過去了,她因為要統籌這玉霞坊中上下各種事情,因此也沒有辦法離開玉京去尋找合歡門的人,沒有解藥,這毒早就已經侵入了五臟六腑。
現在的她功力早就大不如從前。
江岱或許也早就起了殺心,盈夏之事只不過是個契機罷了。
聽瀾眼底掠過一絲悲傷,她知道自己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她對方秉槐說道:「方姑娘,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江岱也是不會放過你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還想拜託你。」
方秉槐心中也是感慨萬千,聽瀾如此重情重義為了盈夏而留在玉京,玉霞坊之所以能夠有現在這般名氣,也離不開聽瀾在背後的默默付出,能做到如此,她是十分欽佩的。
因而她點點頭道:「坊主請說。」
聽瀾道:「我自小無父無母,師父和盈夏便是我這輩子最親近的人了,如今她們兩人都已經不在人世,所以我希望在臨死之前能夠完成她們的心愿。這長袖舞的內功心法我已經傳授給你,方姑娘,你悟性極好,比我當年學這長袖舞之時好了許多,想必這長袖舞也能融入到你的月牙刀法之中,還望你能夠將師父的畢生心血傳承下去。」
「好。」方秉槐輕聲回答道。
聽瀾笑了笑,又繼續說道:「這玉霞坊也是盈夏的畢生心血,所以我也希望方姑娘能夠繼續將這玉霞坊維繫下去,我瞧著雲姝姑娘心靈手巧……」
說到此處,聽瀾劇烈咳嗽了幾聲,緊接著就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她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了,於是抓住方秉槐的手道:「方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心地純良之人,還希望你能答應這件事情,如此我也能夠安心去見師父和盈夏了。」
方秉槐趕緊又拿出清風玉露丸想要給聽瀾服下,但聽瀾卻道:「不用了,我這毒無藥可解,再加上今日我把內功傳授給你,現在體內沒有可以壓製毒素的內力,因此毒發只能更加快速。」
方秉槐卻還是堅持給聽瀾服下了那清風玉露丸。
聽瀾有些虛弱地將藥丸咽了下去道:「約莫快到天亮之時那些暗衛就會離開了,他們的身份不能暴露,到時你便可以趁機帶著雲姝姑娘離開此地。」
方秉槐點點頭,又將聽瀾扶到了牆角的位置,想著這樣或許她會稍微舒服一點。
可就在她想要將聽瀾扶起的時候,卻發現她的頭已經垂了下去。
「坊主?坊主?」她輕輕晃了晃聽瀾,可聽瀾卻沒有半點反應,於是她又探了探聽瀾的氣息,嘆了一口氣,抬手為聽瀾和上了雙眼,道:「坊主放心,承君此諾,必守一生。」
聽瀾死了,十幾年的恩怨終於落下了帷幕。
她仔細回想今晚聽瀾所說,不免思緒萬千,只是方秉槐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些暗衛竟然是宣平侯府的人。
是啊,宣平侯府,這一切都能解釋清楚了。
順通客棧出現的暗衛,今晚玉霞坊的刺客。
只是她還不知道宣平侯背後的意圖到底是什麼?難道只是為了隱藏盈夏當年的事情?
可是那些暗衛出現在了裴府,出現在了順通客棧,以及現在出現在了玉霞坊,她總覺得這幾件事情之間有著某些聯繫,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到底有什麼聯繫。
裴府是為了燕寧之恥,順通客棧是為了段執贓銀,玉霞坊則是因為盈夏一事,這三件事情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方秉槐思來想去沒有結果,索性也依靠著牆壁閉上眼睛冥想了起來,長夜漫漫,只是一晚的時間,她卻覺得自己仿佛過了十幾年。
等到第二日方秉槐昏昏沉沉醒來之時,已經快到晌午時分了。
她小心翼翼走出了密室,憑著記憶找到了裴徴君,和她說了昨日所發生的事情,囑託道:「聽瀾坊主已死,但是這個消息卻不能透露出去,否則只怕那些暗衛就再也不會出現了,所以裴姑娘,今日還要麻煩你在玉霞坊中內應一番,千萬不能讓這個消息泄露出去。」
裴徴君指了指自己問道:「我嗎?」
她只覺得此事事關重大,只怕自己做不好。
方秉槐點點頭道:「沒錯,我即刻便回陸府和陸大人商議此事,這次一定要抓出那些暗衛,知道他們到底在背後謀劃些什麼。」
方秉槐倒是十分相信裴徴君,裴徴君還沒來得及猶豫,方秉槐便已經騰空而起,離開了此地,留下裴徴君在原地思索著要怎麼才能瞞住玉霞坊這麼多人。
……
寒風呼嘯,江子書正披著貂毛披風,手中拿著火爐坐在帳篷之中看書。
北涼地處偏僻的北境,天氣惡劣,一年之中幾乎大半的時間都是如此凜冽寒冷,甚至還會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漫天飄雪,大雪封山,出行十分不便。
由於天氣惡劣,北涼人大多都是以打獵為生,也因此住在帳篷之中就十分方便,這和元寧國的風俗習慣截然不同,因此江子書在北涼也十分不適應。
卓瑪掀開了簾幕,見到江子書邊漾起了笑容:「軍師,你這次猜的可太准了,博塔部落的人果然埋伏在山谷兩邊,此次我們先發制人,一舉將他們拿下,全部生擒了回來,想必他們之後再也不敢造反了。」
江子書見到卓瑪,放下手中的書行李道:「公主。」
卓瑪趕緊扶起他道:「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不必如此見外。」
江子書謙虛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最終還得靠公主運籌帷幄。」
卓瑪笑道:「軍師總是如此謙虛,既然博塔部落叛亂已經平定,那我們也該開拔回都城了,待我向父皇稟明此事,軍師只管想自己要什麼賞賜便是。」
江子書也跟著笑了笑,可心裡卻是無限惆悵。
身在北涼,他別無選擇。
他知道卓瑪雖然對他十分客氣,可是暗中卻派了不少人監視他,再加上北涼前面連著下了好久的大雪,大雪封山,就算是他想要逃也沒有機會,或許只能等到風雪停了之後才能找機會逃回元寧國。
在他留在北涼的這段時間,只能選擇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