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詩盡燈殘天未明（三）

  十四年前。

  玉京城中的江家。

  「婉兒，你真要答應那唐世宏？」尚還年輕的江岱看著面前的江婉，如此問道。

  江婉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一身淡粉色長裙，腰不盈一握，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她眼眸微抬，看著江岱說道：「哥哥，世宏一表人才，現在又頗得皇上的賞識，對我也是極好的，這髮簪就是他特意托人給我打造的，一看便是花了不少心思，就連宮裡的娘娘都未必能做得這麼好。」

  

  江岱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那髮簪，沒有說話。

  江婉知道他不同意這門親事，可是她卻不明白為什麼，唐世宏確實是挑不出什麼毛病的，而且他們兩情相悅，為什麼江岱就不能同意了這門親事呢？

  江岱道：「婉兒，那唐世宏不是什麼好人，你可千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江婉卻不信：「哥哥，我與世宏認識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是清楚的，若他真對我有半分虛假，那我便終身不嫁了！」

  江岱聽完皺起了眉頭，知道自己妹妹也是個執拗之人，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於是便說道：「玉京城中的好兒郎多的是，婉兒你又是這玉京城中出落得數一數二的姑娘，怎麼偏偏就非要嫁給唐世宏那小子？」

  「反正除非世宏變心了，我江婉便非他不嫁！」江婉見江岱無論如何也不肯同意這門親事，乾脆直接撂下這一句話推門而出，留下江岱一個人在房間內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此事。

  江婉走後，門口又進來了一個小廝，他剛要跪下說些什麼，江岱吩咐道：「隔牆有耳，關上門窗再說。」

  那小廝點點頭，謹慎地檢查了四周，關上門窗後這才開口道：「那邊問怎麼樣了。」

  江岱聽完，背著手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好久才回答：「告訴禮王，就說再等等，婉兒現在是死心塌地想要嫁給那唐世宏了，得想個法子除了唐世宏才是。」

  他說完之後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麼，看向那小廝說：「禮王那邊還說了些什麼嗎？」

  那小廝思索了一番道：「就說最近這一批貨物需要快些送到淮南去，別的好像沒有什麼了，據說禮王府上近日來了貴客，禮王這幾日都一直在府上沒有外出。」

  江岱點點頭，示意那人退下。

  江家在京城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商賈之家，一直做的都是販賣絲綢布匹的生意，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在京城也有些名氣。

  兩年前禮王找到他要跟他合作，禮王要他定期運送一大批絲綢到淮南，他自有銷路，然後待他高價賣出之後所賺到的錢他們五五分成，一開始江岱是不想同意此事的，他心中覺得禮王不過是個自小在皇宮中長大的貴族子弟，年少又被封藩王到了淮南，想來也是不懂做生意之事的。

  可是沒想到這禮王卻把第一批絲綢布匹賣出了兩千兩白銀，這倒是讓他瞠目結舌，也因此對禮王刮目相看。

  兩年相處，他知道禮王並非池中之物。

  去年上元節禮王曾經偷偷來過一次京城，和他商討過起兵之事，也是在那一次禮王對江婉一見鍾情，給了江岱一萬兩銀子想要求娶江婉，江岱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可是卻沒想到那個時候江婉就已經和唐世宏私訂了終生。

  這一年以來若不是他從中多番阻攔，只怕是江婉和唐世宏早就已經成親了。

  但他心裡知道，他不同意這門親事也並非全是為了錢財。

  他看得出來禮王對江婉也是真心實意的，況且禮王此人在暗地裡蟄伏了這麼多年，眼見著皇帝就快不行了，他私自豢養了軍隊，正準備起兵謀反，他知道當朝太子雖然德才兼備，但是在這帝王心術上跟禮王一比還是差了不少，況且他知道禮王手下還有個陸毅，此人武藝高強，有勇有謀，怎麼看，都是禮王更勝一籌。

  朝代更迭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唐世宏是當朝的官員，若真是禮王打入玉京之後，那他還能活嗎？

  況且禮王也曾經承諾過他，若是此次兵變成功，那江婉可就是一國之母，統領後宮的皇后了。

  作為一個生意人，江岱自然是知道該怎麼選擇的。

  只是這個中緣由他不能與江婉細說，也只能使用些手段拆散江婉和唐世宏了。

  他嘆了口氣，心中知道江婉必定會因此傷心，可也別無他法，唐世宏終究不是良人，若是讓江婉嫁給唐世宏，只怕是整個江家都會搭進去。

  「來人！」他皺起眉頭喊道。

  隨即進來了一個小廝問：「公子可是有什麼吩咐？」

  「給我查查替唐世宏做這簪子的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現在是否在玉京，若是在，查一下她現在住在哪裡。」江岱心生一計，如此說道。

  那小廝領了命便退了出去，開始四處打探消息。

  ……

  方秉槐聽到這裡才算是明白了為何皇后會給皇上那種香料了。

  原來皇后心中的人一直都不是景文帝。

  「景文帝卻也奇怪，明明從一開始就心悅皇后，可偏偏登基之後還獨寵嫻貴妃一人，冷落皇后。」她喃喃說道。

  聽瀾笑道：「這你就不懂了，要我說，景文帝此人雖然心狠手辣，但是對皇后卻是真情實意，皇后知道江岱和景文帝背後做的這些事情之後便暗中找人調配了那讓人不能生育的香料，景文帝知道此事確緘口不言，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一直在焚皇后親手調的香，足見情深。」

  「那他若是對皇后好一點，說不定這皇后就會原諒他了呢。」方秉槐如此說道。

  「皇后無子，又貴為皇后，若是景文帝還獨寵她一人，只怕是前朝那些官員會鬧翻了天吧？」

  聽瀾一句話讓方秉槐醍醐灌頂。

  是了，景文帝若是獨寵皇后一人，可皇后卻生不出兒子，那能說明什麼？

  那些官員肯定不會覺得是皇上的問題，只會覺得是皇后的問題，所以必然會群起而攻之，皇后在後宮的地位也就不保了。

  但若是讓他們覺得皇后是因為失寵所以生不出兒子，但是皇后雖然失寵，卻依然能夠把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皇上專寵嫻貴妃，實則是想讓嫻貴妃為皇后分散一些那些官員的注意力。

  聽到此處，方秉槐葉不得不感慨一句景文帝對皇后確實是用心良苦。

  這可惜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