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明月樓高休獨倚（三）

  方秉槐來玉京也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可朝中的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陳清和沈知閒二人現在只剩下一人，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上次內閣會議之時，皇上有意提拔陸修名，從前默默無聞遊手好閒的都察院都御史現在卻成為了皇上面前炙手可熱的大紅人，而剛入仕沒多久，政績剛有些起步的江子書江小侯爺卻葬身在了棠州，任誰聽了都不免惋惜哀嘆幾句。

  還有六部之中，兵部、戶部接連出事，淮南洪水，棠州匪患，樁樁件件似乎都預示著今年定然不太平，也引得朝中人人自危，唯恐做錯了什麼事，被人抓住了馬腳。

  不過今日這次慶功宴的主角是馮應淮。

  不管朝中局勢如何變化，馮應淮在棠州立了大功，這可是毫無疑問的，因此前來慶賀的百官無一不向馮應淮恭賀道喜，宴會的氣氛也一度高漲。

  陸修名和方秉槐兩人落坐之後，也難免有好些個想要巴結的官員過來跟陸修名攀談，足見現在陸修名在朝中也是頗有幾分威望了。

  「陸大人現在光是應酬都忙不過來了。」方秉槐在他身旁小聲說道。

  陸修名一邊舉起面前的酒盞，一邊掩面對方秉槐說：「娘子現在知道選對夫婿了吧，小爺我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倒是覺得這叫樹大招風，你瞧對面坐著那老頭，一直盯著你看呢。」方秉槐假裝無意指了指坐在陸修名對面的沈知閒，提醒陸修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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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修名勾起嘴角：「沈閣老這是怕我搶了他的位置呢。」

  今日名為這馮應淮的慶功宴，實則目的卻是確定內閣人選，如今朝中多個官位空餘，若是不儘早補齊，只怕會影響到朝政，所以今日，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大義，必然會有人提起此事。

  陸修名將酒一飲而盡，隨後湊在方秉槐耳邊道：「娘子你就在此處等我，不要隨意走動，我且去會會沈閣老，也好讓他不必對我如此戒備。」

  說完陸修名便起身離開，留下方秉槐一人在宴席上。

  方秉槐還沒清淨一會，遠遠就聽到了一位女子的聲音：「秉槐！」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此人是青容郡主。

  只見青容郡主穿著一身金絲織錦禮服，外面套了一個月白綾緞小襖，襯得整個人膚白如凝脂，美貌若天仙，再加上青容郡主自小在宮中長大，禮儀姿態也是極其端莊優雅，看著華貴之中又有幾分活潑調皮。

  她見了方秉槐立刻便走上來挽住她的手道：「許久不見了，怎麼覺得還瘦了？是不是修名哥哥對你不好？若他敢對你不好，我即刻就啟奏母妃，讓母妃好生教育他一頓。」

  「沒有的事。」方秉槐如今見著她就如同見著親妹妹一般，只覺得她性格率真可愛，並沒有傳聞中那邊驕傲跋扈。

  於是青容又道：「那肯定是去淮南一路上太過勞累了，上次我送你的那藥箱中還有好些補藥，什麼千年人參，冬蟲夏草，反正我也不知道都有些什麼功效，總是是讓太醫院那邊把宮裡頭最好的東西都給挑出來了，你可一定要好好補補身子。」

  方秉槐被她這番話給逗笑了，連忙點頭道好。

  青容隨後又對身旁的婢女說道：「本宮今日就挨著方姑娘坐了，快去把本宮的位置挪過來。」

  那婢女有些難為情道：「郡主，這……」

  「這什麼這，還不快去！」青容叉著腰說道。

  那婢女也不敢忤逆青容郡主的意思，雖然知道此舉不合禮數，但還是去把她的位置給挪了過來，硬生生在方秉槐和陸修名兩人旁邊又加了一個座位。

  青容這才滿意坐下，又開始沒完沒了問起了方秉槐這一路去淮南的事情。

  兩人聊了好一會，這時只聽見大殿門口走進來了一個太監，扯著嗓子大喊道：「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眾人聽聞他這句話，都肅然起敬，各自回到了位置上行跪拜之禮。

  陸修名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見方秉槐旁邊的青容郡主，心中不免吐槽了幾句，自己不過就走開了一會，自家的小娘子就被別人拐了去，不過現在他還是得先規規矩矩行李，一會再跟這青容郡主算帳。

  這時只見緊跟著從正門進來了兩列婢女和太監，他們都低頭邁著小步子，約莫有二十人左右，進入正殿後就往兩邊一字排開站好，迎接著皇上和皇后。

  隨後走進來的便是穿著正式禮服的景文帝和江皇后，兩人並排走著，景文帝威嚴大氣，而皇后則端莊優雅，頗有母儀天下之風範。

  這還是方秉槐第一次見江皇后。

  從前曾經聽陸修名說過這江皇后雖然有皇后之名，但是在後宮卻並不受寵，為人做事也是十分低調，今日一見，方秉槐倒是覺得這江皇后容貌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個頂頂的大美人，跟景文帝站在一起也是極其相配，也不知道景文帝到底是為什麼不喜歡這皇后。

  今日說是嫻貴妃身體抱恙，因此沒有前來，正座便只坐了皇上和皇后兩人，據說從前在宴會之上若是有嫻貴妃，她甚至都能夠和皇后平起平坐，可見皇上對嫻貴妃寵愛有加。

  隨後兩人落坐後，景文帝道：「眾愛卿平身吧，今日是慶功宴，不必如此拘禮，叫御膳房的人上菜吧。」

  眾人這才起身，聽得殿中絲竹聲響，剛才進來的那些女婢紛紛隨著音樂在殿中起舞，而御膳房的宮女們則依次從側殿進來，手中端著各式各樣的菜餚，幾乎每一樣都色香味俱全。

  等飯菜上齊之後，眾人還需等皇上和皇后兩人先行動筷。

  這時有一位官員突然站了出來說道：「啟奏皇上，微臣以為今日既然是馮將軍的慶功宴，理應先敬馮將軍一杯！」

  陸修名聽完喃喃說了一句：「沈閣老動作還真快。」

  「怎麼？」方秉槐小聲問道。

  「皇上都還沒發話，他卻公然叫囂要敬馮將軍酒，這不是在暗示皇上馮將軍居功自傲，現在已經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嗎？」陸修名解釋道。

  馮應淮自然也明白那人的言外之意，趕緊站出來跪在大殿中，向景文帝舉起酒盞道：「末將能夠有今日的功勞，全靠皇上的庇佑，哪裡有什麼先給末將敬酒的道理，這一杯酒，還是由末將先行敬皇上！」

  說罷他便一飲而盡，景文帝似乎也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緊跟著也舉起酒盞開懷大笑道：「看來馮將軍不僅帶兵打仗有自己的一套，這說話做事也是大方得體，朝中官員都該學學。」

  此話明面上是在誇讚馮應淮，實則卻是在貶低某些官員不知禮數。

  剛才那人卻並沒有「領情」，反倒是又繼續說道：「皇上聖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一月以來不少官員被貶，朝中現在正缺人才，百廢待興，又有許多官位空缺，於朝綱不利，還望皇上趕緊決斷新任內閣成員才是！」

  隨後又有幾個官員站出來附議，只說內閣乃是元寧國國政中樞機構，若是內閣人選空缺不定，只怕是會影響到國家運作。

  陸修名猜的不錯，今日表面是慶功宴，實則則是「分贓宴」，如今這麼多官位空缺，哪黨哪派的人都想來分一杯羹，唯恐天下不亂。

  景文帝聽得這些朝臣你一眼我一語，心中甚是煩躁，有些不耐煩道：「既然眾愛卿都如此在意內閣之事，那好，朕今日就在此替陸修名陸大人做個主，內閣次輔的位置，就由陸大人接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