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燭明香暗畫堂深(三)
2024-08-31 08:53:49
作者: 一枕客夢
就在陳清為自己的計謀沾沾自喜時,從菊花叢緩緩走出來了一位雍容大度的女子,一頭青絲盤珠翠,鬢角斜插玉簪,上身著金色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領口綴著紅寶、那纖細的腰用一條大紅色的織錦束了起來、織錦上用金絲線繡著祥雲圖案、下身著縷金挑線紗裙、裙裾用金絲線繡上鳳凰圖案、整個人十分高貴。
她蓮花移步走到江岱面前,開口道:「侯爺。」
聲音柔美而又嬌媚,如同黃鶯出谷,若只聽聲音,旁人定然不會想道這女子已經年逾三十。
江岱見了那女子,行禮道:「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原名江婉,是江岱同父異母的妹妹。
元寧國為了防止外戚干政,因此後宮嬪妃以及各個藩王的王妃大多都是出自平民百姓家,不得與前朝官員有所牽連,江婉在十六歲那年被禮王選中成了禮王妃,待禮王兵變之後便又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算起來,她和禮王,也就是現在景文帝成親已經十五年的時間。
可十五年來她卻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沒能為景文帝誕下皇子,也因此有不少前朝官員上書彈劾說她不配貴為皇后,不過後宮之中除了嫻貴妃,別的妃嬪連個女兒都沒有,也因此那些官員轉而開始彈劾她自私狹隘,應該多舉辦選秀,給皇上多納幾個妃子,開枝散葉。
這些年來,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她是最明白的。
就算是她還有個哥哥。
而且這位哥哥還頗得皇帝的喜歡,因而能夠時常入宮,每次江岱入宮,景文帝都會讓他去她宮中閒坐一會,權當是陪皇后說話解悶,兄妹兩人也能敘敘舊。
可江岱從來對她都是禮貌而節制。
十五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皇后見了江岱行禮,說道:「侯爺剛才戲演得真好,還沒問過子書如何了?」
「無礙,太初閣那邊傳了消息回來,說他被日月幫的人救下了。」江岱客客氣氣回答道,「陳太傅還真是不知好歹。」
皇后莞爾一笑,這般笑容似乎把周圍的菊花都比了下去,她道:「太傅定然以為自己有了墨漣居便能夠通曉天下事,卻想不到,這墨漣居的消息大多都是太初閣穿過去的,他現在還不知道子書已經被救了出來吧。侯爺,你當時明明知道子書被陳清騙了,為什麼還要讓他去冒這個險呢?」
是了,自從方秉槐去了淮南,江岱就一直在派人監視江子書,生怕他胡來,所以他寫那些什麼摺子,又有什麼動靜江岱都一清二楚。江子書以為自己能夠瞞天過海,卻沒想這是江岱故意放他去棠州。
江岱欲言又止,糾結了片刻,回答道:「子書從小性子倔強,若是不讓他親自去吃吃苦頭,他還不知道這官場有險惡。」
「嗯。」皇后跟著點頭。
兩人都沒有再繼續說話,一時之間氣氛陡然尷尬了起來,於是江岱趕緊行禮告辭道:「以後若是有機會再和娘娘一敘,今日就先告辭了。」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只留下皇后在原地苦笑。
……
「駕!駕!」
「不好了!大當家的,那……那公子好像要撐不住了!」
「吁——」聶淵珩一個急剎,將馬停了下來。
棠州郊外,聶淵珩帶著昏迷的江子書以及日月幫的幫眾正疾馳趕往城中。
昨日風雪停了,可棠州依舊還是很冷,如此寒冷的天氣,就算是最好的馬行進速度也變得很慢,再加上棠州的路本就顛簸,江子書臉和手都被凍得通紅,這次直接整個人開始抽搐了起來。
「快!再給小侯爺裹幾件大衣!」聶淵珩見江子書手腳都被凍出了凍瘡,眉毛和睫毛上都凝固了雪花,整個人也虛弱無比,趕緊吩咐身後的人採取保暖措施。
江子書已經昏迷了兩天了。
三天之前聶淵珩收到了天外樓的一封信,是方老先生寄過來的,說小侯爺被山匪給抓了,只怕是凶多吉少,讓他趕緊前去救助。
他收到信後立刻率人趕往了那些山匪駐紮的地方。
好在當時山匪和剿匪軍正在交鋒,日月幫便趁機混入了人群之中,把江子書給救了出來,可是當聶淵珩見到江子書的時候他就已經昏迷不醒了,這天又這麼冷,那地方又極其偏僻,他別無他法,只能將他綁在馬背上,趕去棠州城內給他找大夫醫治。
可怕就怕,小侯爺熬不到棠州。
他趕緊搖了搖頭,把這些不好的念想強行趕出腦袋,隨後又道:「還有柴火嗎?趕緊生火給小侯爺取暖!無論如何先讓他暖和起來!否則就算是到了棠州也沒用了。」
「大當家的,咱們的柴火也不多了。」
「救人要緊!」
於是日月幫的人便就近扎了帳篷,生了火,又給江子書蓋了好幾床貂毛大衣,好不容易讓江子書身上暖和了起來,聶淵珩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心想至少先把他送到棠州。
昨日剛到清遠縣,他們就聽說這前來棠州的剿匪軍大獲全勝,今日就要開拔前往棠州城中休憩整點一番,不日就要回京復命了,他此刻心中也是高興的,這麼多年元寧國都沒打過勝仗了,這一次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番。
他也聽說了這小侯爺為此次剿匪出謀劃策,獻出了不少智謀,想必也是個英雄人物,又想到自己救了這麼個英雄人物,不免又驕傲了起來,頓時都覺得這風雪不算什麼了。
「兄弟們,昨日棠州的山匪已經被清剿,老百姓也能安居樂業了,這是天大的喜事,今夜咱們共飲一杯!」
說著他便在帳篷中的篝火旁舉起酒壺要和眾人共飲。
那些幫眾也十分高興,都紛紛舉起酒壺回敬他。
今日這酒便是棠州特產的歲寒堂,歲寒堂雖烈,可在如此寒冷的地方卻是可以救命的酒,只消一杯入喉,便能暖身。
就在眾人都酣暢淋漓之時,有一人突然說道:「大當家的!大當家的!莫不是我看花眼了?剛才這小侯爺的嘴皮好像動了一動!」
「什麼?」聶淵珩立刻收起酒壺走到了江子書身邊,可卻發現江子書一動不動。
「定是你看花眼了。」聶淵珩頗有些失望。
這麼冷的天氣,江子書又昏迷了這麼久,若是能醒過來倒是奇怪了。
正在他準備離開時,卻突然瞥見江子書的嘴皮微微顫動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連忙又走到了江子書身旁,輕輕扶住他道:「小侯爺?小侯爺?」
這時江子書緩緩睜開了眼睛。
聶淵珩欣喜若狂:「真醒了!快給小侯爺端點熱水來!」
周圍的人也都跟著聶淵珩一同高興了起來,江子書醒了,也總算是沒有讓他們白白忙活一場,於是都爭先恐後去找熱水,又給他添了些柴火,將帳篷里的篝火燒的更旺了些。
江子書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十分模糊,分不清這裡是什麼地方,渾身上下只能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寒冷,他努力回憶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可越是想要記清腦袋就越疼,只能作罷。
「小侯爺,你這一路上還真是凶多吉少,咱們差點都以為你救不回來了。」聶淵珩說道。
凶多吉少?
小侯爺?
哦,江子書想起來了,他是宣平侯府的小侯爺,他被那些山匪給抓了,那些山匪是陳清的人……
他這下全都想起來了。
這時他突然瞳孔放大,死死抓住了聶淵珩的手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