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燭明香暗畫堂深(一)
2024-08-31 08:53:42
作者: 一枕客夢
「哎喲,陸大人,您不能進去呀。」
一個小廝想要攔住陸修名,但陸修名卻根本看都不看他,邁著大步往裡邊走著。
「什麼人竟敢擅闖驛站!」
這時有好幾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圍了上來,拔刀想要將陸修名攔在外面,陸修名只是輕輕一動,便跺過了那幾個人的攻擊,隨後又微微邁腿,看似輕巧,實則卻往前移動了好幾十米的距離,看得那幾個錦衣衛都有些眼花繚亂,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陸大人!陸大人!」
那小廝眼見著連錦衣衛也攔不住他,只能又小跑著跟了上去,一邊跑還一邊叫喚著陸修名的名字,十分苦惱。
陸修名知道此刻須得爭分奪秒。
他們從溶洞之中出來的時候曾看見那些無涯村的人正在搜索他們的蹤跡,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些人必然也會給陳清傳信,陳清心狠手辣,應該能夠猜到他們會策反梁澤,如此一來,留給陳清的就只有一條路了——那就是殺人滅口。
錦衣衛統領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來當,但知道陳清秘密的人卻必須閉嘴。
況且之前梁澤已經對陳清生了嫌隙,那就更不能留了。
陸修名思索著既然上一次陳清能夠使喚那些暗衛幫他段執掩護髒銀,那麼如果他真的要謀害梁澤,想必也會去找那些暗衛幫忙,如此一來他便心生了一計,既能夠策反梁澤,還能夠找到那些暗衛的蹤跡。
不過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時間。
他必須要在陳清派出來謀殺梁澤的人之前說服梁澤與他們合作。
「陸大人好輕功。」一陣疾風吹來,陸修名剛才想得有些出神,還沒反應過來,這時梁澤已經將繡春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速度之快,讓陸修名也有些錯愕。
他趕緊笑著說道:「梁大人,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說著他便要伸手前去將那繡春刀撥開。
可梁澤卻無視他這般動作,自顧自將刀收了回去,順帶還不經意划過了陸修名的手掌,刀尖鋒利,頃刻間便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
陸修名也顧不得手上的疼痛,行了個禮,這時剛才那些錦衣衛和驛站的小廝緊跟著趕了過來,錦衣衛將陸修名團團圍住,而那小廝見了梁澤則立馬重重跪在地上,磕頭賠禮道:「都是小的的錯,小的沒能攔住陸大人,擾了梁大人清修,請大人責罰!」
那小廝知道梁澤可不是個善茬,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錦衣衛向來冷酷無情,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而且他還聽說那錦衣衛的牢獄也十分恐怖,那些不說實話的人從來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打了個寒戰。
陸修名看見那小廝一副聞風喪膽的模樣,笑道:「梁大人好威風。」
可還沒等梁澤回答,他卻又立刻收起了剛才那般吊兒郎當的模樣,轉而義正言辭說道:「不知道梁大人對淮南這幾萬農民百姓也是如此威風嗎?想必也是了,水淹農田,只為了謀取私利,此等威風,還恕我陸修名不敢苟同!」
「你在說些什麼。」梁澤冷哼一聲。
陸修名心中鬆了口氣,看來梁澤是不知道陳清的所作所為的。
如此,策反梁澤便又有了幾分把握。
於是他繼續說道:「我在說什麼梁大人難道不知道嗎?無涯村的人利用井底的溶洞製造夯土,將從前為了疏通洪水而開鑿的支流築堤攔住,以增加淮南主流的河水,導致洪水泛濫,淹沒農田,這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因為陳太傅貪贓枉法,妄圖利用與西域互市來彌補國庫的虧空!」
他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聽得梁澤振聾發聵。
「你說什麼?」
這一次,梁澤問得沒有剛才那般無動於衷了。
「梁大人還要裝作不知情嗎?那些百姓到底是為什麼鬧事你心裡不清楚嗎?淮南的糧食本就多靠京城資助,如今又水淹了農田,上面的人說著會增加糧食的進口,可是淮南哪裡來的錢?梁大人不會想告訴我,這些錢會從互市中來吧?」陸修名戲虐一笑,「只怕與西域互市轉的錢,還不夠陳太傅彌補虧空呢。」
梁澤一愣,良久沒有說話。
「梁大人不會還想讓淮南知州當替罪羊吧?」陸修名緊接著又反問。
這時徐明善也沖了進來,她一邊朝這邊走來一邊喊道:「你這狗官,明明是你害了淮南的百姓,還要讓我爹給你擔下這個罪民!你可知道我爹平日裡對百姓有多好嗎!他為了消除淮南的水患,在我娘親懷孕的時候愣是守在河邊監工,都沒有時間回家,後來娘親難產而死,他都沒能見上最後一面!而你們呢?你們不過就是靠著在皇帝面前阿諛奉承就能謀取官位,我呸!」
說著徐明善就揚起鞭子往梁澤這邊揮來,那些錦衣衛守在一旁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那鞭子已經重重打在了梁澤的胸前——梁澤也沒有躲。
他渾身顫抖著,整個人都散發著憤怒和不可置信,他雙手握住陸修名的雙臂,有些錯亂地看向他,慌張問道:「無涯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修名還從沒見過梁澤這般模樣。
說起來他和梁澤認識也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了,從前兩人共同在國子監深造過一段時間,也算是半個同學,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心疼梁澤,一面是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太傅,一面又是無辜受害的老百姓。
他知道梁澤因為幼時的遭遇所以頗有些心高氣傲,也有過想要改變元寧國國運的鴻鵠之志,奈何遇見了陳清這麼個小人伯樂。
若是沒有陳清,梁澤不會有今日這般成就,說不定還只是京城的一個流浪漢。
可得了陳清的舉薦之後,梁澤現在又真的開心嗎?
雖然有些於心不忍,可他還是要說出真相。
於是他問道:「陳清讓你去無涯村做了什麼?」
梁澤有些恍惚,話語中夾雜著些許無奈與麻木,道:「陳大人只說元寧國與西域互市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如今淮南要改種茶葉,築渠引水,所以命我將砂石等物送到無涯村。」
「梁大人沒有起過疑心嗎?」陸修名又問。
梁澤搖頭,緊接著又垂下頭:「我不信陳大人會做出這等事……而且這些砂石又不是毒藥炸藥,所以便沒有多想,哪知……哪知……」
說到此處,他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梁澤乾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怔怔望著前方,眼中似乎都沒有了光亮。
陸修名知道梁澤雖身在黑暗沼澤之中,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心中的追求,若是沒有陳清,想必梁澤定能重振錦衣衛,變成元寧國的一把利刃。
可惜梁澤對陳清一片赤誠,可陳清卻只是把梁澤當作一顆棋子。
「怎麼,現在知道後悔了?哼,還不趕緊把我爹爹放出來!亂抓好人,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錦衣衛?」徐明善則看不出兩人此刻的心境,自顧自說著,「我爹爹還曾告訴我,前朝的錦衣衛大統領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官,抓的都是貪官污吏,做的也都是為國為民的事情……」
「別說了!」
梁澤突然沖徐明善吼道,嚇得徐明善立刻閉上了嘴,湊到陸修名身邊小聲嘀咕著:「你倒是說句話呀,我爹還被他關著呢!」
陸修名看了一眼徐明善,又看了一眼梁澤,好久才開口道:「梁大人,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現在有些事情,不得不由你來做。」